陈默松开剑柄,铁链从他手指滑过,发出一点声音。他没回头,只说了一个字:“走。”
阿渔点头,脚一蹬就跳了起来。她在空中变回龙形,全身雪白,银光一闪,腾空而起。她盘旋一圈,翅膀一展,飞向西北。
苏弦还坐在地上,手放在断掉的琴边。他闭了下眼,睁开后小声说:“有动静了。”
陈默抬头看天。阿渔飞得很高,往下看这片荒地。她突然吸一口气,然后张嘴喷出一道白色的龙息。
龙息打在半空中,空气晃了一下。一条黑色的线冒了出来,像根树根扎进地里,又很快不见了。
“是虚络。”苏弦低声说,“她找到入口了。”
话刚说完,地面炸开。三道黑影从地下冲出来。它们长得像大蛇,身上长满骨刺,头不像动物,嘴里滴着黑血。它们没有眼睛,却一起盯住空中的阿渔。
魇兽开始攻击。
第一只跳起来咬,被阿渔用尾巴扫飞。第二只贴着地跑,绕到旁边猛冲。第三只钻进那条黑线,一下就消失了。
“它进去了!”苏弦喊。
陈默立刻冲出去。他拔出斩虚剑,铁链缠在手臂上甩出,使出“八荒锁虚式”。剑气转成一个圈,把刚从黑线里出来的第三只魇兽逼了出来。
怪物落地翻滚,叫了一声。
阿渔在空中转了个身,躲开第二只的扑击。她没有反击,而是把龙息收了回去。接着她闭眼,再睁眼时,眼睛变成竖线,闪着银光。
她的视线变了。地面好像变得透明,能看见血流的方向。那条黑线更清楚了,一直往西北延伸。尽头有个东西埋在地下——八根柱子围着中间一点红光,在跳动。
就是那里。
她大吼一声,声音穿过风沙。尾巴狠狠砸中第二只魇兽,把它打进地里。然后她俯冲下来,落地前变回人形,双脚刚站稳就说:“我看到了!西北三百里外,地下有个古祭坛,八根血骨柱围着核心——那就是锚点!”
陈默把剑收回匣子,铁链垂下。他不说话,伸手摸向腰间的布袋。里面有八枚骨戒,其中一枚正在轻轻震动,方向指向西北。
“戒指也在指路。”他说。
苏弦扶着琴慢慢站起来,脸色很白。他把断琴抱在怀里,手指拨动剩下的几根弦。声音很短,有点震。
“毒雾来了。”他说。
他们身后,刚才魇兽消失的地方冒出黑烟。烟贴着地蔓延,碰到石头就腐蚀出洞。空气变得难闻。
“不能停。”陈默说,“它们还会再来。”
阿渔擦了把脸,耳朵后面的鳞片还在抖。她看着西北,眼神紧张:“我能感觉到更多东西在动,不只是魇兽。”
“我知道。”陈默迈出一步,走在前面,“所以我们得快。”
三人出发。陈默在前头带路,每走一段就在地上划一道剑痕,怕迷路。风太大,沙子很快盖住痕迹,但他一直不停。
阿渔跟在中间,双手随时准备结印。她不断抬头看天,又低头看地。她越往前走,越觉得危险,但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苏弦走在最后。脚步慢,呼吸重,但手一直搭在琴弦上。每隔一会儿就弹一下,声音很轻,像是在试空气稳不稳。
半个时辰不到,地面开始下沉。
陈默停下。前面出现一条裂缝,不宽,但很深。两边的土是暗红色的,像被血泡过。
“别靠太近。”苏弦提醒。
话音刚落,裂缝里冒出一股黑气。升到一半时停住,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没有脸,胸口有两个亮点。
“又是魇兽?”阿渔问。
“不是。”苏弦摇头,“这是怨念,还没成形。”
陈默盯着那团黑影。他知道这种东西很难对付。打散了也会重新钻进土里,以后再出来。
他拔剑,准备砍过去。
“等等。”阿渔突然拉住他,“你看它走的方向。”
那黑影确实在动。不是乱飘,而是慢慢往西北偏移,好像被什么东西拉着。
“它也在往核心走。”她说。
陈默把剑插回匣子。“那就让它带路。”
他们沿着裂缝边走。黑影飘在前面不远,像一盏灯。虽然吓人,但确实指了方向。
又走了一段,天变暗了。
不是因为有云,而是天空像皱了的布,光线歪了,远处的东西被拉长变形。
“虚络在动。”苏弦说,“小心脚下。”
话刚说完,地面晃了。裂缝变大,几块石头掉下去,却没有声音传上来。
阿渔抓住陈默的手臂。她感觉到地下有东西在快速爬行,速度很快,目标一样。
“不止一头。”她低声说。
陈默抽出斩虚剑,挡在两人前面。他盯着裂缝边缘,等第一个冒头的敌人。
等了几秒,什么也没出来。
但他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不对。”苏弦忽然开口,“它们不想杀我们。”
“那是想干嘛?”
“是想让我们快点走。”他说,“有人不想让我们停下来想。”
陈默眯眼。他懂了——敌人不是要杀他们,是想让他们慌,让他们犯错。
他握紧剑柄,手心有点出汗。剑柄上的血干了,有点滑。
“那就慢下来。”他说。
三人停下。陈默蹲下,在地上画个圈,把八枚骨戒放进去。过了一会儿,其中一枚开始转,一直指着西北。
“方向没错。”他说。
阿渔松了口气。她一直绷着,现在才放松一点。
苏弦靠着一块石头,用袖子擦汗。抬手时发现手指在抖。
“还能撑多久?”陈默问。
“两次。”他答,“最多两次全力出音。”
“够了。”陈默收起骨戒,“我们不用打穿所有路,只要找到就行。”
他们再次出发。
这次走得更稳。每一步都确认地面安全,每看到奇怪的地方都先看清楚再过去。虽然慢,但没人说话。
天越来越暗。风里开始有声音,听不清说什么,但让人心烦。
阿渔捂住耳朵。她知道这不是幻觉,是虚络漏出来的声音。
“别理它。”陈默说,“只看前面。”
她点头,放下手。
一个多时辰后,前面出现一片废墟。石柱倒在地上,中间有个圆台,上面刻着残缺的符文。
三人走到台边。
苏弦突然抬手:“别进去。”
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石头落地时,空中闪过红光,平台往下沉了一点。
“有机关。”他说。
陈默绕着台走一圈,在东北角发现一块完整的石板,上面有个凹槽,形状和骨戒一样。
他拿出一枚骨戒放进去。正好卡住。
“能打开?”阿渔问。
“也许。”他顿了顿,“但要付出代价。”
没人回答。
他们都明白,这种地方不会白白给线索。每次得到信息,都要还点什么。
苏弦突然按住琴面。他抬头,眼神一紧:“来了。”
远处风沙中,三道黑影快速靠近。比之前的更大,动作也更整齐——是魇兽群,这次是有组织地追杀。
“没时间想了。”阿渔说,“让我试试。”
她走到石板前,把手放在骨戒上。瞬间,地面震动。平台慢慢升起,符文一个个亮起,组成一个圆阵。
一道光从天上照下来,落在阵中心。
光里出现一幅星图。线条简单,结构清楚——八个点围成一圈,其中一个在闪,正是他们现在的位置。
“这是……”阿渔睁大眼。
“追踪图。”苏弦说,“它标出了核心的方向。”
陈默看着那颗闪的星点。不远了。三百里,可能只剩两百。
光柱十秒后消失。平台开始下降,符文一个个灭掉。
魇兽已经逼近一百步内。
“走!”陈默一把拿下骨戒,塞回布袋。
三人转身狂奔。身后传来撞击声,平台彻底塌了。魇兽没能马上追上来。
他们按星图指的方向跑。风更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
阿渔边跑边回头看。她看见那些魇兽没放弃,正绕过废墟继续追。
“它们不会停。”她说。
“我们也不会。”陈默说。
苏弦的脚步有些不稳,但一直没掉队。手还搭在琴弦上,随时准备出手。
天边有一点灰白。天快亮了。
可地下那种跳动的感觉越来越强。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陈默握紧斩虚剑。剑柄上的血已经干了,他还是觉得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