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拔出斩虚剑，铁链垂下来，滴着黑血。他把剑背到身后，右手扶住阿渔的肩膀。她很轻，靠在他怀里几乎没什么感觉。小狼走在前面，鼻子贴地，耳朵动来动去，像是在找什么。
妖族少年跟在旁边，手里紧紧抓着布袋里的缚灵钉。他脚步不稳，但一直没停下。苏弦走在最后，骨琴放在左臂上，五根断弦闪着微光。他闭着眼，手指轻轻碰着琴弦，好像在听风里的声音。
风突然变大了。
迷雾被吹开，废墟外的天空露了出来。天是灰的，看起来很沉。远处是一片沙漠，地上裂开很多缝，热气往上冒，空气都在晃。裂缝深处有红光，一闪一亮，像下面有什么在呼吸。
小狼停下了，抬头看陈默。它鼻子张了张，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陈默点头，带着阿渔继续走。脚下的焦土碎开，每一步都扬起灰尘。
他们走出了废墟。
身后的树洞只剩半截倒下的树干，周围都是烧黑的木头和泥。再往后，迷雾已经看不见了。前面只有沙漠，空荡荡的，除了风，什么声音都没有。
苏弦忽然站住了。
他的手按在琴弦上，整个人僵了一下。骨琴响了一声，不是他弹的。那声音很低，断断续续，像风吹过沙地。他睁开眼，虽然看不见，但脸转向了沙漠中间。
“等等。”他说。
陈默立刻停下。小狼趴下身子，爪子抠进沙里。妖族少年一手摸向布袋，另一只手捏紧符纸。阿渔抬起头，靠在陈默肩上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她没说话，只是悄悄抓住了他的衣角。
苏弦没动。指尖滑过琴弦，又响了一段音。这次清楚了些，节奏稳定，像是在指路。他皱眉，低声说：“它在告诉我什么。”
陈默压低声音问：“什么？”
“方向。”苏弦说，“琴在带路。前面有个地方不一样。”
“哪里？”
苏弦抬起手，指向沙漠左边中间的位置。那里看着和其他地方一样，只有裂开的沙地和热气。但他语气很肯定：“就在那儿。琴声是从那里传回来的。”
陈默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几秒。他能感觉到地面有轻微的震动，一直没停。胸口有点疼，呼吸时像有东西拉扯。但他没松手，还是稳稳扶着阿渔。
“还能走吗？”他问她。
阿渔点头：“能。”
声音很小，但没有发抖。她耳后的皮肤很平，没有出现鳞片。她试着站直一点，想自己走。陈默没放开她，只是换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
小狼先走了。
它朝着苏弦指的方向前进，鼻子一直贴地。走了十几步后回头看了看，然后继续往前。陈默跟上，其他人也跟着出发。沙地越来越硬，踩上去有脆响。裂缝越来越多，有的宽得能吞下一个人。红光从地下透出来，脚底开始发烫。
走了上百步，苏弦忽然抬手。
所有人又停下了。
小狼耳朵竖起，鼻子快速抽动。妖族少年把符纸攥得更紧，手指都发白了。陈默左手护住阿渔，右手握住斩虚剑柄。铁链绕着手臂，出汗了，有点滑。
苏弦的脸对着前方某一点。他用指尖敲了两下琴弦，骨琴发出一个声音。那声音飞出去，撞到什么东西，反弹回来时变了，变得尖锐又不稳定。
“有东西。”他说，“挡着路。”
陈默眯眼看过去，前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沙地和热气。但他信苏弦——这个琴师从没错过。
“是阵法吗？”妖族少年问。
“不像。”苏弦摇头，“不是符文，也不是封印。更像是……自然形成的墙。但里面，有动静。”
“什么动静？”
“心跳。”苏弦说，“我听见了心跳。”
没人说话。
小狼低吼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一条裂缝前，低头闻了闻，然后抬头看陈默。眼神明显在说：下面有问题。
陈默蹲下，把斩虚剑插进地里撑住身体。他伸手摸向裂缝边，沙子滚下去，很久才听到撞击声。他收回手，掌心沾着灰，还有点温热。
“很深。”他说。
阿渔也蹲下，一手撑地。靠近裂缝时忽然皱眉：“下面有风。”
“风？”
“对，往上吹的。还有股味道……像铁锈。”
苏弦抱紧骨琴，指尖拨了一下弦。琴声落下，顺着裂缝钻进去，几秒后弹回来。这次的声音很乱，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了。
“不只是风。”他说，“下面有空间。而且有人进去过。”
“谁？”
“不知道。但痕迹很新，最多半个时辰前。”
陈默站起来，看向苏弦指的方向。目标还有一段路，至少要走两百步。但他们现在被这道裂缝拦住了。绕不开，跳不过，下面深不见底。
“不能停。”他说。
妖族少年走到裂缝边，从布袋拿出一根短钉。他咬破手指，在钉上抹了血，然后插进裂缝旁边的沙土里。钉子进去后亮了一下，三秒后就灭了。
“没用。”他说，“下面是空的，灵力传不下去。”
小狼忽然转身，跑回之前走过的地方。在一处鼓起的沙包前停下，用爪子刨了几下。沙土翻开，露出一块黑色石板。上面刻着纹路，像是路线图。
陈默走过去。
他认出来了——这是万兽阵的标记，和之前洞里看到的残碑一样。线条指向两个方向：一个通向眼前的裂缝，另一个通向苏弦指的位置。
“这条路是对的。”他说。
小狼用鼻子顶了顶石板，回头看着大家。眼神着急，像是在说：快走。
陈默扶起阿渔，加快脚步朝目标走去。这一次走得更快，但也更小心。裂缝越来越多，有些地方要跳过去。阿渔的脚步不稳，两次差点摔倒。陈默干脆把她背起来。她贴着他后背，呼吸很轻。
苏弦一直抱着骨琴。脸色比刚才更差，额头冒汗。但琴声没断。每隔一会儿，就会响起一段新音，那些声音像是在确认路，又像是在躲危险。
终于，他们到了目标位置。
地面变了。沙子颜色变深，踩上去有点粘脚。空气里的铁锈味更重了。前面有一片凹下去的地方，形状像个眼睛。中间凸起一块石头，表面光滑，像是被人打磨过。
小狼停下了，不再往前。
苏弦睁眼，脸正对着那块石头。
“就是这里。”他说，“琴声的源头。”
陈默放下阿渔，让她靠着自己。他抽出斩虚剑，铁链慢慢展开。小狼趴下身子，妖族少年拿出最后一根缚灵钉。四人一狼，全都盯着那块石头。
苏弦抬起手，指尖划过琴弦。
骨琴发出一声长音。
声音撞上石头。
碰到石头的瞬间，声音变了——不再是琴声，而是一个字：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