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上那条路，地面发出碎裂声。陈默没停，抬脚跨过裂缝。他左手张开，八枚骨戒贴在掌心，有点发烫。他左眼的骨纹在跳，好像有根线连着地底，每走一步，线就更紧。
阿渔跟在后面，脚步不稳。她扶住树干往前蹭，手指划过湿滑的树皮。小狼走在她左边，鼻子贴地，耳朵动了动。妖族少年背着昏迷的苏弦走在最后，呼吸变重，额头出汗。
骨琴响了。
这次不是一声，是一串快音，像雨点打在屋顶。声音一起，前面的雾散开，露出一段小路。路两边的地衣颜色深，踩上去会下陷，冒出黑色小泡。
“别走中间。”陈默说。
他捡起一块石头扔出去。石头落在路中央，还没停下，地面塌了，出现一个坑。几条灰白虫子爬出来，扭着身子往上伸。
小狼低吼，挡在阿渔前面。
陈默看着坑边的泥土，发现有一圈淡淡的灵力痕迹，是圆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肋骨，断了三根，还在疼。这种阵法他见过——丹阁地火室外的那种，能引爆灵气。
“贴边走。”他说，“踩树根。”
队伍重新排队。陈默走在最前，脚尖点着凸起的树根前进。阿渔抓着他后腰的衣服，慢慢挪。小狼走到右边，用爪子拨开垂下的藤蔓。藤蔓一碰就抖粉末，沾到皮肤会麻，还会刺痛。
妖族少年喘了口气：“我祖上说过，万兽阵里的路，活的不能信，死的也不能信。”
话刚说完，他脚下的树根突然抽动。他跳开，树根“啪”地弹起来，像鞭子扫过空中，断口流出黑水。
骨琴又响了。
短，快，连响三声。
陈默抬头，看见前面一棵歪脖子树的枝杈间挂着一张半透明的网。网很细，几乎看不见，但骨戒在发热，说明里面有强灵力。
“低头。”他弯下腰。
五人一个个从网下穿过。刚过去，那张网猛地收紧，缠住一只扑来的黑影——是鹰头蝙蝠。翅膀碰到网丝，立刻化成黑烟没了。
没人说话。
骨琴的声音越来越密，几乎连成一片。雾也变薄了，十步内能看清东西。可越往前走，空气越沉，呼吸像吸进沙子。
阿渔咳了一声，嘴角流出血。
陈默回头看她一眼，没停下。他知道她不想拖累大家，也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但他现在顾不上，左眼的骨纹已经到眼角，焚天骨狱的力量在体内乱冲，控制不好就会伤到自己。
小狼忽然停下，鼻子贴地猛嗅。
陈默立刻抬手，让大家别动。
前面的地看起来一样，但小狼耳朵贴颈，喉咙里发出低呜，明显发现了问题。陈默蹲下，手指插进地衣，摸到底层土壤——土是热的，还有规律的震动，像心跳。
他拔出斩虚剑，剑尖轻轻点地。
“轰”一声，地面炸开，一头长满刺的野猪冲出来，獠牙直冲阿渔脸。
陈默横剑挡住，铁链甩出，缠住野猪脖子一拉。阿渔侧身躲开，抬手放出一缕寒气，冻住了它一条后腿。小狼扑上去，咬断它喉咙。野猪抽了两下，不动了。
骨琴响了一下，继续指路。
他们加快脚步，不再看尸体。路上又遇到两次塌陷、一次毒雾、三只埋伏的蛇形妖兽。每次都是骨琴提前报警，加上小狼嗅觉、少年感知、阿渔剩下的龙息，才逃过。
终于，前面雾里出现一点光。
绿色，一闪一闪。
陈默放慢脚步，走近。光来自一棵大树的树洞。树很粗，要十个人才能抱住。树皮裂开，像被火烧过。树根盘在地上，围出一块空地。
树洞只有碗口大，但很深。里面符文闪动，明暗变化，和骨戒的热度一致。
“到了。”少年喘着说，“第二节点。”
陈默没动。他单膝跪地，手指插进泥土，感受灵力流向。这股波动和第一节点断裂时一样，是逆向回流，说明阵法正在修复。
他拿出一块石头扔向树洞。
石头飞到离洞口三尺的地方停住，然后被吸进去，不见了。下一秒，洞里“咔”一声，像机关转动。
骨琴这时发出一声长鸣，然后彻底安静。
所有人看向它。
苏弦还在昏迷，琴身上的金纹没消失，反而更多，几乎盖住所有裂痕。它浮在少年胸前，不再震动。
“它停了。”阿渔靠在树干上，声音很小。
“不是停。”陈默盯着树洞，“是让我们自己选。”
他站起来，走到离树洞十步的地方停下。这个位置刚好避开吸力，但也能感觉到脑子有点晕。他闭眼，再睁眼时，左眼的骨纹全亮了。
小狼趴在他脚边，头抵着他小腿，低声呜咽。
“你也感觉到了？”陈默问。
小狼没回应，只是把头转向树洞，眼神警惕。
少年小心把苏弦放下，背靠石头坐下。他擦了把脸，手上全是汗。“我爷爷说过……第二个节点叫‘噬念之喉’。进去的人，先丢念头，再丢命。”
阿渔抬起手，指尖凝出最后一丝寒气，在空中画了个符号——龙族的静息印。她按在陈默、少年和小狼的额头上。轮到自己时，手抖，没完成。
陈默伸手帮她补上。
寒气入体，头脑清楚了些。
他拔出斩虚剑，挑起一块石头，再次扔向树洞。这次石头离洞更近才消失，飘进去时像水面荡起波纹。
“里面不是实的空间。”他说。
“那是什么？”少年问。
“不知道。”陈默握紧剑柄，“但必须有人进去。”
话没说完，阿渔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她瞳孔变黑，嘴唇动，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往树洞走。陈默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拽回来。她跌进他怀里，身体僵硬，嘴里喃喃：
“听到了……有人叫我……”
“别信。”陈默按住她，“是幻觉。”
她挣扎了几下，指甲抠进他手臂，留下血痕。几秒后，她慢慢放松，靠在他肩上喘气。
“我……差点……”
“我知道。”他松开手，看向少年，“看好苏弦。”
少年点头，手按在苏弦背上。
陈默往前走了五步，停在安全线外。树洞的吸力更强了，像一张看不见的嘴，想吞掉他的神魂。他展开焚天骨狱，骨焰升起，挡住那股力量。
小狼走过来，站他身边。
“你不用去。”陈默说。
小狼不动。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它的头。
这时，树洞里的符文突然闪得更快，光从绿变红。一股震动从地下传来，脚下晃了一下。
骨琴突然亮了一下。
一道金线从琴身射出，打中陈默左手的骨戒。八枚戒指同时发烫，投出一段残缺地图——是去第三节点的路。
但地图只有一半，另一半被红色的雾挡住。
陈默盯着红雾，胸口突然发闷。他低头，看到断骨的地方渗出血，顺着衣服往下滴。
一滴。
两滴。
血落地没被吸收，聚成一小滩，悄悄流向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