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底部的木板突然掉了下来，一个人从里面跳了出来。她落地很轻，脚尖一点就冲向祭坛中间——是小巫。
她手里拿着一支乌木箭，箭上有密密麻麻的刻痕。她看都没看别人一眼，直接扑向苗山。苗山正举着一个黑瓶子，准备把瓶口对准符阵。突然他手腕一痛，乌木箭已经扎进他的肉里。他大叫一声，瓶子掉在地上。
小巫没停，转身跑到阿渔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走！”她另一只手按住阿渔肩膀上的伤口，掌心里的乌木碎屑渗进血里。一道青光从伤口扩散，很快止住了龙血流失。那光很弱，但很稳。
陈默趴在地上，抬头看见这一幕。他想动，身体却像被压住一样。就在青光亮起的时候，他体内残存的一丝力量微微颤了一下。他咬牙撑起身子，膝盖还在抖。
苏弦靠在石柱上，手指还搭在断了的琴弦上。琴声早就乱了，但他一直没松手。看到小巫的动作，他睁开了眼。当他看清乌木箭上的纹路时，瞳孔一缩——那是南疆失传已久的破界符。
苗山捂着手站起来，脸色很难看：“拦住他们！别让那丫头跑了！”他胸前的玉牌一闪，十二具巫傀立刻调头，四肢着地朝小巫三人扑来。
小巫拉着阿渔后退一步，急喊：“结界要关了，必须马上走！”话刚说完，苏弦抬手拨动琴弦。十指带血划过，发出一声尖响。音波扫出，前面六具巫傀的腿全断了，轰然倒地。
陈默抓住机会，甩出手里的铁链。断链还能控制，缠住一具巫傀的头，猛力一拉，砸向旁边的两个傀儡。撞击声响起，剩下的傀儡动作慢了下来。
小巫拉着阿渔跳起，踩着倒下的傀儡借力，冲向飞舟边缘。她们身上的青光撞上结界，发出“咔”的一声。结界裂开一条缝，风立刻灌进来。
陈默拖着身子跟上。他左眼闭着，骨纹已经消失，但他知道不能停。他用铁链钩住地面，一寸一寸往前爬。身后传来敖烈的冷哼，但对方没有追。
苏弦坐在原地，慢慢松开琴弦。他喘了口气，又用力拨动最后一根完好的弦。琴弦崩断，反弹打在他手上，划出血口。可这一击的余波扫过，又有两具巫傀膝盖炸裂，跪在地上动不了。
小巫和阿渔冲出了结界。狂风卷来，阿渔在空中晃了一下，差点摔下去。小巫死死抓着她，两人一起摔在祭坛外的荒地上。
陈默终于爬到边缘。他回头看了眼飞舟上的敖烈。那人站在船头，剑还在手里，却没有动手。陈默不再犹豫，翻身跳下。
他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地时单膝跪地，胸口一阵闷痛。低头咳了几声，没吐血，但肋骨疼得厉害。他抬头看去，阿渔躺在小巫怀里，脸色发白，耳后的鳞片几乎看不见了。
“还能动吗？”小巫问。
阿渔点点头，声音很小：“能。”
苏弦最后一个出来。他落地时踉跄了一下，靠着石头才站稳。他紧紧抱着骨琴，琴身满是裂缝。
飞舟上，苗山大吼：“你们逃不掉！仪式已经开始，谁也阻止不了！”他弯腰捡起黑瓶，瓶子还在发光，但比之前暗了很多。
小巫站起来，擦掉脸上的灰：“他在骗你们。这瓶里的血根本不够完成献祭，他只是想靠它续命。”
陈默看着她：“你一直在飞舟上？”
小巫点头：“从你们进祭坛前我就藏进去了。我知道他会动手，也知道你们需要帮手。”她从怀里拿出一块破布，里面包着几片乌木屑，“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能破结界，也能压制邪术。”
苏弦盯着那些木屑：“你父亲……是上一任大巫？”
小巫没回答。她转头看向阿渔：“你的血绝不能让他得到。一旦被吸干，万蛊窟里的东西就会醒来。到那时，不只是南疆，整个东荒都会毁掉。”
陈默扶起阿渔：“我们现在去哪儿？”
“北方。”苏弦突然开口，“第八枚骨戒在雪原尽头的倒庙里。只要集齐八戒，就能反噬血誓。”
小巫摇头：“现在去太危险。敖烈不会放过你们，苗山也不会罢休。你们得先甩掉追兵。”
话刚说完，天上云层开始翻滚。一股压迫感从高空压下，飞舟上的魔修都抬头看。甲板震动，有人站不稳摔倒。
阿渔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她嘴唇发抖：“那个气息……是我爹的坐骑。”
陈默皱眉：“你说什么？”
“它来了。”阿渔指着天空，“那是东海龙王的蛟龙，平时镇守深海，没有紧急信号绝不会离开。它怎么会在这儿？”
小巫也望着天：“它不是来找你的。”
“那是找谁？”
“是找他。”小巫看向陈默，“蛟龙只认两种人——有龙族血脉的人，或者继承骨尊之力的人。它感应到了你体内的东西。”
陈默没说话。他只觉得左眼发热，好像有什么要醒过来。
云层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影子从天而降。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蛟龙，鳞片闪着金属光，眼睛像灯一样亮。它没攻击飞舟，而是直冲祭坛外的空地。
风压袭来，众人不由后退。陈默护住阿渔，小巫蹲下身子，苏弦抬手挡风。
蛟龙落地时双爪插入大地，震出一圈裂纹。它低下头，对着陈默发出低沉的声音。那声音不像威胁，更像在确认什么。
陈默慢慢站直，伸手探出，指尖离蛟龙鼻子只有几寸。
蛟龙眨了眨眼，忽然转头看向飞舟。它张开嘴，喉间凝聚起一道水蓝色的光。
苗山在船上大喊：“快升空！避开它！”
飞舟开始上升，但慢了一步。蛟龙喷出的光柱击中船尾，整艘船剧烈摇晃，几个魔修被掀下甲板，掉进深渊。
陈默收回手，低声问：“它是要带我走？”
小巫点头：“但它只能带一个人。其他人得自己跑。”
“不行。”陈默摇头，“我们一起走。”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带着受伤的人穿过三千里荒原？”小巫盯着他，“苏弦快撑不住了，阿渔只剩三成龙血，你能背着他们飞吗？”
陈默沉默。
蛟龙又低吼了一声，这次是对着阿渔。它的眼神变得柔和。
阿渔看着它，忽然说：“让它带陈默走。其他人，我来想办法。”
“你疯了？”小巫瞪她，“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但我还能化龙。”阿渔握紧手中的半块调音玉，“只要还有一滴龙血，我就还能飞一段。”
苏弦靠在岩石上，忽然笑了：“那就这么定了。陈默先走，去雪原找最后一枚骨戒。我们拖住他们。”
陈默看着眼前三人，个个伤痕累累。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蛟龙低下头，示意他上来。陈默最后看了一眼阿渔，翻身骑上它的背。
蛟龙展开翅膀，猛地腾空。狂风卷起沙尘，遮住视线。等尘埃落下，天上只剩下一个远去的小黑点。
小巫扶起阿渔：“我们也该走了。”
阿渔点头，紧紧握住调音玉。她抬头看着天空，嘴唇微动，像是在祈祷。
苏弦抱着骨琴，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祭坛，那里已经没人了。飞舟还在天上盘旋，但没人敢再下来。
他脚步一歪，差点摔倒。小巫回头扶住他。
“你还行吗？”她问。
“还死不了。”他答。
三人朝北走去。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点湿气。
阿渔忽然停下。
她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眼睛猛地睁大。
一道银光划破天空，像流星一样飞过，却不落地。它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后调头，朝着他们来的方向快速飞去。
那是另一条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