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遮住了祭坛,地面变成暗红色。云层裂开的地方还在冒烟,火顺着船身流下来,像熔化的铁水挂在边上。敖烈站在前面,披着黑袍,手里拄着一根骨杖,死死盯着陈默。
陈默没动。
他左手按在剑匣上,右手紧紧抓着骨戒,手指发白。他知道苏弦说得对——现在动手,领域就会崩溃。他不能动,至少不能先出手。
阿渔靠在他右肩,呼吸越来越弱。她想碰一下耳后的鳞鳍,发现那里不再发光了。她咬了咬嘴唇,什么也没说。
苏弦坐在石柱旁,琴放在胸前,手指搭在断掉的主弦上。他抬头看了看飞舟,又看向陈默,小声说:“他们还没下来,别给他们动手的理由。”
话刚说完,苗山突然冲起来。
他从地上跳起,膝盖一撑就扑向阿渔,手里拿着一个小黑瓶,大喊:“龙血归位!血誓可解!”
陈默反应很快,甩出一道铁链,缠住苗山的手腕,“砰”地一声把他拽偏,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苗山爬起来,嘴角流血,眼里全是恨意。他举起瓶子,胸前玉牌亮起,一道黑光射出,打在阿渔肩头。
“啊!”阿渔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连退三步,扶住石台才站稳。她低头看,衣服破了个洞,皮肤发紫,像被烧过一样。
瓶口对着她,一丝银光从伤口飘出,被吸进瓶子里。
“你在干什么!”陈默一步跨到她面前,张开双臂护住她,左眼开始发烫,骨头一样的纹路慢慢出现。
“我在救巫族!”苗山冷笑,高举瓶子,“只要献上皇血,反噬就能转移!你们什么都不懂!我才是真正的祭司!”
苏弦站起来,琴弦轻轻震动,发出一声低响。他盯着苗山胸前的玉牌,忽然说:“那不是你的东西。是邪尊埋下的种。”
苗山脸色一变,但没有否认。
这时,飞舟甲板上传来脚步声,几个魔修走出来,拿着骨刀,站在栏杆边往下看。敖烈还是不动,只抬起一只手,掌心朝下,示意其他人别动。
陈默回头看了一眼阿渔。
她脸色苍白,额头出汗,一手死死按着肩膀,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角。“我没事……还能撑。”
“你撑不了。”苏弦走过来,站到陈默左边,“她的龙血正在流失,再这样下去,连人形都保不住。”
陈默点头。
他转头看向苗山,声音很低:“你说要救巫族,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万蛊窟下面的东西醒了?为什么南疆的地一直在抖?你带来的不是救赎,是灾难。”
“那是代价!”苗山吼道,“成大事必须牺牲!本来我可以自己完成仪式,是你们毁了一切!现在只能用龙女的血,才能重启封印!”
“你错了。”陈默平静地说,“你一直骗自己。你不是为了巫族,是为了活命。你怕反噬落在自己头上,所以想把罪推给别人。”
苗山一愣,然后大笑:“对!我是怕死!可我不该死!我比那些老东西强!我比苗阿婆强!凭什么她能当祭司,我就只能守窟?”
他指着陈默:“而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南疆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受了多少年苦!”
“我知道。”陈默说,“我知道你们被封印困住,知道你们每年都要献祭孩子,知道你们怕风停、怕月蚀,说错一句话就会遭天罚。可你有没有想过,是谁定下这些规矩?是谁让你们一代代跪着活?”
苗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陈默上前一步:“你给不出答案,所以只能找替死鬼。你想用阿渔的血洗清自己,可你心里清楚,就算她死了,你也逃不掉。”
“闭嘴!”苗山大喊,举起瓶子又要射黑光。
陈默抬手,铁链飞出,“啪”地抽在他手臂上,把瓶子打落。瓶子滚了几圈,停在祭坛边上。
但那一瞬间,瓶口还连着一根银丝,连着阿渔的肩头,又被猛地一拉。
阿渔膝盖一软,差点倒下,陈默立刻转身扶住她。
“别……别让他拿到瓶子。”她喘着气说,“那里面……有吸魂阵法。”
苏弦快步上前,用琴挡住瓶子方向,手指轻拨琴弦,一道波动扫过,银丝断了。
他回头对陈默说:“你现在不能动手。但他可以。”
他说的是苗山。
苗山已经捡起瓶子藏好,胸前玉牌还在闪。他后退几步,靠近飞舟的影子,抬头看向敖烈。
“我说的都对吧?”他喊道,“只要帮我拿到龙血,你们就能开启东荒第一祭坛。八荒血祭,从此开始。”
敖烈终于开口:“合作成立。只要你交出瓶子,魔宗保你性命。”
陈默冷笑:“你们两个,一个背叛族群,一个投靠邪修,倒是配一对。”
“少装清高!”苗山瞪着他,“你以为你是谁?灵根残缺,靠啃骨头活着的废物!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我?”
陈默没回答。
他轻轻把阿渔放到石台上,让她靠着石柱坐下。然后他站直身子,左手张开,一道灰黑色的领域浮现出来,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重。
“焚天骨狱。”他低声说,“还没塌,还能用一次。”
苏弦立刻站到他身边,琴横在前:“你要用领域,就得控制力量。不能爆,也不能断。”
“我知道。”陈默说,“我会卡在临界点。”
“那你记住,”苏弦看着他,“一旦你主动攻击苗山,反噬马上生效。你不只是害自己,也会害死她。”
陈默看向阿渔。
她抬着手,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飞舟底下打开三扇门,几道黑影跳下来,落在祭坛四周,围成半圈。每人手里都提着骨灯,灯芯跳动,照出扭曲的脸。
陈默没有回头。
他对苏弦说:“守住她。”
对阿渔说:“闭上眼。”
然后他抬起右手,骨戒和领域共鸣,脚下裂开一圈缝隙。
铁链从他体内涌出,在空中织成网,封锁四周。
苗山往后退一步,被一个魔修拦住。那人递给他一把刻着符文的短刀。
“你既然进了局,就得做事。”魔修说。
苗山握紧短刀,眼神变了。
他不再看陈默,而是盯住阿渔,一步步往侧边绕。
陈默察觉到,立刻调整领域,一条铁链扫出,逼得苗山停下。
“别逼我杀你。”陈默说。
“你不敢。”苗山冷笑,“你连打我都不能打,怎么杀我?”
陈默没说话。
他只是把左手抬高一点,领域的压力顿时加重,地面发出咔咔声。
苏弦手指搭上琴弦,低声说:“《安魂曲》随时能起,护住她心脉。”
陈默点头。
他望着敖烈,声音传上飞舟:“你想要骨戒,可以。下来拿。”
敖烈站在船头,沉默片刻,慢慢抬起手。
五指张开,又握紧。
这是进攻的信号。
周围的魔修同时举起骨灯,灯光连成线,指向祭坛中央。
苗山也动了,猛地扑向阿渔右边,短刀划出一道光。
陈默甩链拦截,苏弦弹弦发声,音波撞偏刀锋。
阿渔抬手想结印,却发现指尖冰冷,灵气聚不起来。
她耳后,最后一片鳞鳍彻底没了光。
陈默挡在她前面,领域全开,铁链像蛇一样舞动。
飞舟上的魔修接连跳下,落地无声,拿着武器一步步逼近。
苏弦后退半步,琴音响起。
陈默右手紧握骨戒,左眼的骨纹烫得厉害。
他低声说:“守住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