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刚落地，陈默立刻侧身。
左眼的骨纹还在跳，像有火在烧。四周全是骨头，堆得很高，一直通向黑暗上方。每具骨架上都有红色的符文，一条条连着，慢慢动，像是在呼吸。
阿渔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她耳后的鳞片闪了闪，低声说：“血味更近了。”
苏弦落在右边，抱着断掉的琴，手指搭在最细那根弦上。他没说话，但喘气比刚才重。
十步外，苗山站在一堆白骨上，手里拿着骨戒。戒指发红光，照在他脸上，显得很扭曲。他咧嘴笑，声音沙哑：“你们不该下来的。”
话刚说完，周围的骨头就开始抖。
从最近的一具骷髅开始，黑色小虫从眼窝里爬出来。它们全身黑，六对脚，背上长膜，飞起来嗡嗡响。越来越多的噬心蛊从空洞的眼眶、张开的嘴、断裂的肋骨里涌出，很快聚成一片黑云，朝三人扑来。
陈默抬手按住剑匣。
铁链刚滑出一点，还没完全打开，苏弦已经动手。十指拨动琴弦，血顺着指尖流进裂缝。一声低音响起，空气一震，透明的波纹从琴面扩散，形成半圆光幕，把三人罩住。
蛊虫撞上光幕，发出刺耳声。光幕晃了一下，裂了一道缝。
“撑不了多久。”苏弦咬牙。
陈默点头。他分开双脚，踩进骨头堆里，双臂张开。左眼骨纹突然亮起，一股热流从背脊冲上头顶。地面震动，七根用碎骨拼成的柱子破土而出，围成一圈。每根柱子顶上伸出虚影铁链，九条链子在空中交织，织成一张大网。
“骨狱锁天。”他说。
光网落下，压在苏弦的屏障外面。两股力量合在一起，终于挡住蛊群的第一波攻击。
苗山站在高处冷笑。他举起骨戒，嘴里念几个字。那不是人说的话，倒像骨头敲击的声音。随着他念咒，地下传来闷响，十二具傀儡残骸忽然抽搐，皮肤裂开，黑气从伤口冒出，汇成一股，冲进蛊群中心。
阿渔盯着那团黑气，皱眉：“他在用傀儡喂蛊。”
苏弦手指一颤，又断一根琴弦。他咳了一声，嘴角流出鲜血。“再这样下去，琴撑不住。”
陈默看着苗山，声音压低：“他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阿渔摇头，“但他脸已经开始变了。”
大家看去，苗山右半边脸确实不对——皮肤发灰，像石头，表面有细裂纹。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透出疯狂的兴奋。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玉牌，猛地一捏。
咔——
玉牌碎了。
血顺着掌纹流入骨戒，戒指突然爆发出强光。所有飞舞的噬心蛊像被召唤，全都往中间飞。它们挤在一起，变形，骨骼互相连接，外壳快速变硬。几秒之内，凝聚成一个十丈高的怪物。
它全身是白骨，头像人又不像人，下巴突出，牙齿交错。胸腔是空的，里面有一颗血色核心，每次跳动都让空气震动。四肢粗壮，关节插着断刀断矛，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一道缝。
“这就是……骨蛊？”阿渔小声问。
“不是普通的骨蛊。”苏弦喘着气，“它是所有蛊意识合成的，有灵性，会判断，会反击。”
巨型骨蛊抬起手臂，一拳砸向光幕。
轰！
整个空间猛晃。光幕剧烈震荡，裂纹迅速扩大。陈默立刻催动力量，七根骨柱吱呀作响，铁链绷到极限，硬生生把骨蛊的手臂锁在半空。
可那怪物没停。另一只手继续挥动，猛击另一边。苏弦拨动琴弦，音浪推出，勉强让它慢了一点。但这点时间不够修复光幕。
“必须彻底锁住它。”陈默说。
他用力踩碎脚下的骨头，身体前倾。领域全开，七根骨柱同时上升，铁链缠得更紧。骨蛊挣扎得更厉害，胸口的核心狂跳，发出尖锐嘶叫。
陈默额头冒汗。他知道这招撑不了多久。骨狱锁天太耗力气，尤其对付这种由无数魂魄合成的怪物。多撑一秒，经脉就像被刀割一次。
阿渔看出他状态不好，悄悄移到左边。右手贴上他后背，一丝温热的气息缓缓输入。
陈默没回头，只低声说：“别浪费力气。”
“我没浪费。”她说，“我能感觉到，我爹就在下面。我们不能死在这。”
苏弦坐在地上，把琴放在膝盖上。他撕下一块布，包住流血的手指，然后轻轻拨动剩下的三根弦。音波一圈圈扩散，虽然弱，但每次波动都能让骨蛊动作慢半拍。
苗山站在骨山顶，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他声音嘶哑，“心母不需要完整的祭品，只要有人活着进去，就够了。”
说完，他抬起左手，掌心对准自己胸口。
那里，第二块玉牌嵌在皮肉里。
他准备再捏碎一块。
陈默立刻反应过来。“阻止他！”
阿渔抽出短刀，甩手扔出。刀刃划破空气，直取苗山咽喉。可就在快命中时，苗山偏头躲开，刀擦着他脸飞过，钉进后面的骨头堆。
苏弦想用琴音干扰，可手指刚碰琴弦，琴身就发出脆响，裂缝更大。他咬牙强行拨动，音波推出，却被苗山挥手打散。
“来不及了。”陈默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他放开对骨柱的控制，转身冲向苗山。
铁链从剑匣飞出，在空中拉直，像长枪一样刺过去。苗山抬头看见，瞳孔一缩，抬手挡。
链尖刺进他肩膀，把他钉在骨头堆上。
“你！”他怒吼。
陈默跳起，一脚踩在他握着玉牌的手腕上。骨头咔的一声，苗山惨叫，但手指仍紧紧抓着玉牌。
“我说过。”陈默低头看他，“你不该下来的。”
他抬起另一只脚，准备踩断对方手掌。
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震。
骨蛊大吼一声，挣脱部分束缚，一拳砸向苏弦的位置。苏弦躲不开，被气浪掀飞，重重撞上骨墙，琴也脱手飞出。
阿渔冲过去接住琴，回头大喊：“陈默！快回来！”
陈默没动。他仍踩在苗山的手上，眼睛盯着那块玉牌。
苗山喘着气，脸上一半是血，一半是灰斑。他咧嘴笑：“你以为……你能阻止一切？心母已经醒了。它在等你。它一直在等你。”
陈默眼神不变。他抬起脚，狠狠踩下。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楚传来。
玉牌碎了。
可这一次，没有新的力量爆发。
苗山身体一晃，嘴角流出黑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为什么……它不接受我？”
陈默松开脚，转身跳回阵中。
他重新站定，双手张开，再次催动领域。七根骨柱轰响，铁链收紧，将骨蛊牢牢锁在半空。
苏弦靠在骨墙边，接过阿渔递来的琴。他手指发抖，但还是放了上去。
“还能弹吗？”阿渔问。
“能。”他说，“只要还有一根弦。”
陈默站在中间，左眼骨纹还没灭。他盯着被锁住的骨蛊，又看向远处跪在骨头堆上的苗山。
那人一只手断了，血流不止，脸上裂纹越来越多。可他还在笑。
“它不要我……但它要你。”他抬头，直视陈默，“你才是它选的人。”
陈默没有回答。
他只是握紧了剑匣上的铁链。
阿渔站到他左边，苏弦坐到他右边。三人背靠背，面对四周慢慢靠近的零散噬心蛊，还有半空中不断挣扎的巨型骨蛊。
苗山慢慢抬起头，右手抬起，指向陈默。
嘴唇动了动。
一个字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