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鼓声越来越急。
陈默站在原地，脚下的骨焰还在烧。他看着苗山背后长出的两根血翼——那东西还在变大，像是从肉里钻出来的刺，带着血丝和筋膜，一点一点撑开。空气里的腥味越来越重，红沙在空中打转，形成一个向上的漩涡，地面也在抖。
阿渔的手一直抓着他的胳膊，指甲掐进了衣服里，没松开。
她还保持着半龙的样子，耳朵后面的鳞片全张开了，眼睛死死盯着苗山，声音有点发抖：“他刚才还在叫奶奶……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陈默没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苗山掌心的黑色骨环上。那个东西一闪一亮，每次闪动都和外面的鼓声对得上。红沙、蛊虫、漩涡——都是它控制的。这不是普通的法器，是阵眼，是一切的关键。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有血，是他之前割开剑匣时留下的伤口。血还没干，顺着手指往下滴。他忽然想起在冰宫那天，苏弦说过一句话：八骨将之魂，都能共鸣。
他转身快步走到角落。
苏弦躺在地上，背上的骨琴裂得更厉害了，红雾在裂缝里游走，好像随时会冲出来。但蓝光还没灭，一明一暗，和红雾僵持着。陈默蹲下，把沾血的手按在琴缝上。
“你要是听得见，”他说，“现在该动了。”
琴身轻轻震动了一下。
幅度不大，但确实有了反应。蓝光一下子变强，瞬间把红雾逼退。苏弦的身体微微抽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陈默站起来。
他知道这还不够，但至少说明骨琴还能回应。只要八骨将的契约没断，就还有希望。
他看向石床上的苗阿婆。
老人被黑针钉住肩膀，脸色苍白，眼神却很清醒。她看着陈默，眼神复杂，好像在求他，又好像怕他做错事。
“奶奶，”陈默开口，“那个环，怎么毁？”
苗阿婆咬着牙说：“要用亲人的血反着祭。他是我孙子，可我现在动不了。没人能靠近他。”
陈默皱眉。
亲人的血？反祭？他不懂巫族的规矩，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苗山的身体还在变，翅膀完全展开，手指变成了爪子，嘴里发出低吼，已经不像人了。
阿渔走了过来。
她站到陈默前面，掌心结出一层冰，盯着门口方向：“外面有人来了。不只是守卫，还有别的脚步。”
陈默没回头。
他在想另一个办法。如果杀不了苗山，也阻止不了仪式，那就只能切断连接。而连接的核心，就是那个骨环。
他看向苏弦的骨琴。
琴还在震，蓝光和红雾还在斗。如果能让蓝光彻底压住红雾，也许就能断掉外面的控制。可苏弦自己也被压制，没法配合。
除非……
他抬起左手，用铁链缠住小臂，然后把剑匣狠狠插进地面。咔的一声，铁链拉直了。
他准备动手了。
不是去打苗山，而是去抢那个骨环。
阿渔好像明白了，低声说：“我掩护。”
她指尖结霜，抬手一挥。一道冰墙升起来，刚成形就被蛊雾腐蚀，表面开始冒泡。但她不停，继续加厚，硬生生撑起一道屏障。
红沙砸在冰墙上，噼啪响。
陈默冲了出去。
他贴着地跑，脚下骨焰炸开，借力加快速度。苗山察觉了，头一偏，嘴里喷出一团血雾。血雾落地就炸，几十只新蛊飞出来，直扑陈默的脸。
陈默不躲。
左手一扬，铁链甩出，缠住旁边的石柱，整个人腾空翻起。蛊虫扑空，撞上冰墙炸了。他借势落地，离骨环只剩三步。
苗山怒吼。
背后双翼一扇，血风扫来。陈默被掀得后退半步，膝盖砸在地上。他抬头，看见苗山抬手，一根血矛正在成型。
目标是阿渔。
她还在撑冰墙，全部注意力都在防守。等她发现时，血矛已经射出。
陈默大喊：“退！”
他猛踩地面冲上去，横身挡在阿渔前面。铁链卸下，绕在手臂上，硬接下血矛。轰的一声，冲击波炸开，整个石室晃了三下。灰尘和碎石落下，砸在他肩上。
他没倒。
手臂火辣辣地疼，铁链有一截烧红了，皮肉焦黑。但他撑住了。
阿渔反应过来，一把扶住他肩膀。她看着陈默的手，声音紧绷：“你受伤了。”
“没事。”陈默喘了口气，“冰墙还能撑多久？”
“撑不住了。”她摇头，“蛊虫越来越多，冰在化。”
陈默点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苏弦。骨琴还在震，蓝光稍微占了上风。说明刚才那滴血有用。只要再拖一点时间，也许就能彻底压住红雾。
他看向苗阿婆。
老人还在看他，眼里有泪，但没流下来。她嘴唇微动，声音很轻：“别信他的话……他不想当王。他被灌了假记忆，以为自己能活，其实到最后，他自己也会被吃掉。”
陈默明白了。
苗山不是坏人，是被人控制了。从一开始就是。
他看向苗山。
那人已经站不稳，身体被仪式抽着，血一直在流。可他还在笑，嘴角咧到耳根，眼睛通红。
“门要开了。”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沙哑。
陈默握紧铁链。
他知道不能再等。必须打断骨环和外面的联系。唯一的方法，是用亲人的血反祭。但现在没人能靠近苗阿婆说的“亲人”。
除非……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十七岁那年，在枯河村，全村都说他是灾星，要把他赶走。只有柳菁护着他，说他不是。那时候他就知道，亲人不一定有血缘。
他抬手，用剑刃划开掌心。
血涌出来，比刚才更多。他没有擦，而是快步走到苏弦身边，再次把血按在骨琴的裂缝上。
“听好，”他说，“我不是求你。是命令。现在，给我压住那股红雾，让我冲到那个环前。”
琴身猛地一震。
蓝光暴涨，瞬间压过红雾。苏弦身体一弹，喉咙里发出闷哼，像从深处挣扎出来。
陈默回头。
他看见苗山抬手，又要凝聚血矛。阿渔的冰墙已经满是裂痕，右臂被之前的冲击划伤，血顺着袖子往下滴。
他冲了出去。
这一次，没人拦他。
骨焰贴地燃烧，推着他向前。三步，两步，一步——他伸手，铁链甩出，直指苗山掌心的黑色骨环。
苗山察觉，转身想挡。
就在这时，骨琴发出一声清响。
蓝光从角落炸开，音波扫过整个石室。苗山动作一顿，身体僵了一秒。
够了。
陈默的铁链已经缠住骨环。
他用力一扯。
环没断，但松了。同时，外面的鼓声乱了，红沙漩涡也开始扭曲。
苗山大吼，转身扑来。
陈默没退。
他站着不动，左手抓链，右手抬剑匣，横在胸前。铁链绷得笔直，连着他和那个疯狂跳动的骨环。
阿渔跑了过来。
她站在陈默旁边，半龙形态没变，右臂还在流血。她看着扑来的苗山，声音冷得像冰：“这次，换我来挡。”
她抬手，掌心凝出最后一道冰刃。
苗山离他们只剩五步。翅膀张开，嘴大张，眼里全是疯。
陈默盯着他，声音不高，却很清楚：
“你不是要当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