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跪在地上，膝盖压着碎石。他喘得很厉害，胸口一起一伏，手里还紧紧抓着铁链。剑匣在背后，链条贴着地面。刚才那一击太用力了，他几乎没力气了。但这时候，身体里却有一股热流在动。以前他是靠疼来撑，现在不一样，心里有种火在烧。
他低头看手心，血还在滴。旧伤裂开了，但没那么疼了。骨戒不烫了，可那句话还在脑子里：“骨非死物，火由心生。”他知道，这次不一样了。以前是拿命换命，现在是真的把命运握住了。
阿渔靠着墙站着，右肩的布条被血染红了。她没说话，闭着眼，耳朵后面的鳞片轻轻抖了一下。龙族最能感觉气息。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对劲。西北方有动静，像一口深井，一直在吐冷气。
她睁开眼，指着那边：“往那边走。”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眉上的伤有点发烫，像是风吹过。他从怀里拿出三块玉牌，拼在一起。光很弱，但都指向同一个地方——西北。
“是黄泉宗。”他说。
苏弦坐在地上，断琴放在腿上。他手指碰了下琴弦，没声音，但他感觉到一点震动。不是风带来的，是从地底传来的。那震动有节奏，像骨头敲石头，一下一下，没停。
“有骨韵。”他说话有点哑，“不是死了，是睡着了。”
陈默没再问。他撕下一块袖子，蹲到阿渔旁边。动作很快，包扎时也不使劲。阿渔没躲，只是咬住嘴唇。包好后，他站起来，伸手拉苏弦。苏弦没拒绝，借力站了起来，一只手一直没离开断琴。
通道里很静。符文都不亮了，刚才闪过的红光也没了。靠近地缝的石头裂得更深，黑血慢慢流出来，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没声音。
三个人站着，谁都没动。他们知道不能停，也不能倒。这一仗过了，但路才走一半。
陈默把剑匣扶正，铁链滑到肩上。他迈出一步，链条拖地，发出一点响声。阿渔跟上来，脚步有点不稳，但一直没落下。苏弦走在最后，抱着断琴，眼睛一直看着前面。
风从裂缝吹进来，带着沙子。外面天亮了，可这里看不到光。他们沿着斜坡往上走，脚踩在碎石上几次打滑，都站稳了。到了出口，陈默先探头出去。眼前是一片沙漠，沙丘连着沙丘，远处模模糊糊，像是山。
他回头看了一眼。阿渔点点头。苏弦抬手，在空中画了个符。这是测风的方法，看有没有人埋伏。空气里没有杀气，也没有灵力波动。暂时安全。
他们走出地道，阳光刺眼。陈默眯起眼，用手挡在额前。玉牌的光还在指缝里闪。他看清方向，开始往前走。
沙漠比想的还干。每走一步，脚就陷进沙里一点。阿渔呼吸越来越重，但她没说停。苏弦的手开始抖，可能是失血太多，也可能是因为断琴还在响。陈默放慢脚步，让他们能跟上。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阿渔突然停下。
“怎么了？”陈默回头。
“刚才那种感觉变了。”她说，“那口井……它在等我们。”
陈默皱眉。再看玉牌，光比之前亮了些。不是错觉。黄泉宗的气息变强了，好像知道他们来了。
苏弦抬手，把断琴横在胸前。他闭眼听了会儿，说：“琴里的节奏也变了。像有人在敲钟，一下一下，和心跳一样。”
陈默抓紧铁链。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方可能已经发现他们了。但这不重要。他本来就没打算偷偷进去。
“继续走。”他说。
阿渔又迈步了，影子拖在身后，瘦但很稳。苏弦走在她旁边，一只手做出扶墙的样子，其实旁边什么都没有。他们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又被风吹干，结了一层白白的东西。
又走了一段，天忽然暗了一下。不是因为云，是沙尘暴要来了。远处地平线上卷起黄色的大浪，慢慢朝这边移。
“得快点。”陈默说。
他加快脚步，另外两人也跟着提速。阿渔咬牙坚持，肩上的伤口又裂了，血顺着胳膊流下来。她没擦，让血滴进沙子里。
风越来越大。陈默解下腰带，把三个人的手腕绑在一起，怕走散。沙子打在脸上像针扎，他们低下头，用衣服挡住嘴和鼻子。
玉牌的光一直在闪。黄泉宗就在前面，不远了。
突然，阿渔猛地抬头。
“你们听到了吗？”
陈默停下。风很大，什么都听不清。
“不是风。”她说，“是心跳。”
苏弦也停了，把耳朵贴到琴面上。一会儿后摇头：“听不到声音，但琴在震。”
陈默盯着前方。沙子里隐约出现一个影子，像一扇门。很高，两边有石柱，没顶没檐，只有一个拱形的门框。
他知道，那就是入口。
“走。”他说。
三人继续往前。风更猛了，沙子砸在身上很疼。阿渔的手越来越冷，但一直抓着布带。苏弦嘴唇发白，脚步却没有停。
离门还有三百步时，地面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地震。是地下的东西动了。
陈默低头看。沙子往下陷，露出一块刻字的石板。上面只有一个字：归。
他没多看，拉着人继续走。
两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门越来越清楚。石柱上有金色的符文，和地下通道的一样。但这些符文在发光，像是活的。
阿渔小声说：“它想让我们进去。”
陈默没回应。他知道这地方不会欢迎他们。但他们必须进去。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风突然停了。
整个沙漠一下子安静。连空中的沙子都停在半空，不动了。
就在他们离门只有五步时，苏弦的断琴突然响了一声。
不是他弹的。
是琴自己响的。
一个音。
很短。
很清。
像远处有人轻轻敲了下骨头。
陈默抬起脚，踏上门前的第一级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