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的手指动了一下,陈默立刻睁开眼睛。他没有继续打坐,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眉心的伤还在发烫,像有火在皮肤下面烧。胸前的骨琴浮在空中,慢慢转动,琴弦上的血已经干了,只剩下一抹暗红。
他低头看小虎。少年呼吸平稳,脸上的血纹停在锁骨,没有再蔓延。药姑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块布,轻轻擦他额头的汗。她抬头看了陈默一眼,没说话。
突然,风变了。
一股冷风吹进地宫,带着铁锈味。陈默猛地转身,左手铁链甩出,挡在身前。一道黑影从半空跳下,速度快得看不清脸,直扑他胸口的骨琴。
那人手指一勾,黑光变成链条,缠向琴身。陈默早有准备,侧身挡住,铁链飞出去,缠住对方手腕。骨火顺着铁链烧上去,一下子把那人的手烧焦。
黑影后退一步,冷笑一声。
阿渔从地宫另一边跳出来,银光一闪,龙形刚显。她双爪抓向那人后背,快如闪电。可就在要打中的时候,对方袖子里射出三根黑钉,钉进她龙翼两边的关节。
阿渔闷哼一声,身子失控,左翼撕裂,血洒在地上。她重重摔下,变回人形,肩膀不停流血,脸色发白。
“阿渔!”陈默冲过去,扶她上石台。药姑马上过来按住伤口止血。
陈默站起身,盯着那个黑影。那人站在断掉的石柱上,穿着黑袍,脸上戴面具。他抬手抹掉掌心的焦痕,声音低沉:“你反应很快。”
“你是谁?”陈默问。
“你不该拿到这把琴。”那人说,“苏弦的残魂也不该归你。”
陈默握紧铁链,体内的骨火开始流动。他知道,眼前的人不简单。对方目标明确,动作干净利落,就是来抢琴的。
“你为谁做事?”陈默再问。
那人没回答,只是笑。笑声不大,却让整个地宫的空气都变重了。
陈默抬手,眉心的骨纹亮起来。焚天骨狱展开,地面冒出白骨,围成一圈,封住四周。几根骨刺从地下穿出,直指那人脚下。
“我不想猜了。”陈默往前一步,“告诉我,你是谁?”
那人站着不动,看着他。然后抬手,抓住面具边缘。
咔的一声,面具被扯下。
一张苍白的脸露出来。高眉骨,直鼻梁,嘴角挂着冷笑。陈默瞳孔一缩。
这张脸,他认识。
和玄明子很像——七分相似,像是亲人。
“你是……”陈默声音压低。
“域主的私生子。”那人说,“我叫玄烬。”
他抬手扔出半块玉牌。玉牌翻着跟头,落到陈默手里。陈默低头一看,心里一震。
这块玉牌他见过。小时候在青冥宗藏书阁的残卷上看过一半图案;后来在外门大比时,从一个死掉的执事身上找到另一半。这些年一直带在身上,但从没拼过。
现在,两半合上了。
玉牌中间刻着一个字——“命”。
“这是命契令。”玄烬说,“一共八块。每一块对应一个人。你身上的印记,就是它激活的。”
陈默盯着玉牌,手指收紧。
“你们想拿我当祭品。”他说。
“不是。”玄烬摇头,“我们不需要完整的祭品。只要你活着走到最后。当你集齐八块,打开飞升之路时,灵魂会自己崩解,变成养料。而你体内的骨尊传承,也会被重新引导。”
“所以你们一直在逼我变强。”陈默说,“血罗刹、万魂幡、狂血丹……都是你们放出来的?”
“有些是。”玄烬承认,“有些不是。比如苏弦残魂能进你识海,我们没想到。但他死了,琴到你手上,也算计划内。”
陈默抬头看他:“那你现在来抢琴?”
“不是抢。”玄烬说,“是提醒。你太依赖这把琴了。它能帮你对抗噬魂之力,也能让你更快接近终点。但我们不想你死得太早。”
“所以你就伤阿渔,就为了说这些?”陈默声音冷了。
“她是龙族。”玄烬看向石台上的阿渔,“龙女十八岁必遭情劫,这不是诅咒,是设定。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钥匙的一部分。你们每次渡劫,都在推动阵法。”
陈默不说话。
他知道玄烬没骗人。阿渔的情劫总是来得巧,总在关键时刻爆发。而他用精血救她,两人共享感觉,力量提升,骨狱也变得更稳。
原来这一切,都有人在背后安排。
“你们利用她。”陈默说。
“我们利用所有人。”玄烬平静地说,“燕无归死了,他的血补了阵眼。小虎是血罐,第九个实验体。药姑炼的每一味药,都带着命契之力。你以为你在救人?你只是在完成仪式。”
陈默拳头握紧,指节发出响声。
“那你为什么现在出现?”他问。
“因为你快去东海了。”玄烬说,“最后一枚骨戒在那里。但那里也有陷阱。如果你现在死,整个计划就乱了。所以我来告诉你真相——让你明白,你从来不是英雄。”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淡。
“下次见面,我要你的眼睛。”声音飘在空中,“没有眼睛的人,看不清命运。”
话落,人没了。
地宫又安静了。
陈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拼好的玉牌。它还在发烫,像有心跳。
他转身走向石台。阿渔闭着眼,脸色白,肩膀包扎好了,但血还在往外渗。药姑抬头看他,眼神复杂。
“她说过,龙族的血不能随便流。”药姑低声说,“流多了,会引来虚空猎手。”
陈默没说话,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阿渔的额头。她的皮肤很冷。
他站起来,看向地宫顶上的裂缝。夜空里,三轮月亮冷冷挂着,月光照进来。
骨琴还在胸前飘着,琴弦轻轻颤动,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他抬起右手,铁链从指间滑出,绕在手腕上。左臂还在疼,但他顾不上了。
玉牌贴在掌心,烫得像烧红的铁。
他低头看昏迷的小虎。少年皱着眉,像在做噩梦。
接着,他走向地宫中央,脚步踩在焦土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头顶的裂缝忽然抖了一下。
一滴血,从上面的黑暗中落下,正好砸在玉牌上,缓缓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