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压在掌心，陈默缓缓松开手指。刚才那道精火太过猛烈，体内的力气几乎被抽空，右臂麻木得厉害，仿佛有东西顺着血脉往上爬。他一动不动，左手按住右腕，指尖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感知着体内灵气的流动。
青冥戒戴在右手食指上，表面看似寻常，可他刚用神识探去，戒指内便忽然渗出一丝寒意。
他神色未变，闭上双眼，调整呼吸。《玄骨炼天诀》在经脉中缓缓运转，刻意避开戒指带来的压制感。他早知道这枚戒指不简单——自从玄明子亲手为他戴上那天起，它就像一道无形的牢笼，禁锢着他。但如今阿四的蛊虫已被清除，地窖中的枯骨也留下了线索，时机已不容再拖。
他必须弄清楚，这戒指里究竟藏着什么。
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左手，覆在右手指尖。一滴浓稠的血自拇指渗出，沿着指腹滑落，坠入戒指内圈。血光微闪，映出一道细密的刻痕——那是锁链缠绕魂魄的符文，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如同拥有心跳。
不是死物。
是活的。
瞳孔骤然一缩，他却没有退缩，反而又逼出一滴血，任其缓缓渗入符文缝隙。血丝刚触到刻痕，戒指瞬间变得极寒，宛如从地底掘出的铁器，寒气直透骨髓。
他咬牙支撑。
就在此时，黑气自戒指中喷涌而出，如雾般缠上手腕，迅速沿手臂攀升。陈默依旧不动，任黑气蔓延，仅凭疼痛判断它的轨迹——这黑气并非外侵，而是自戒指内部滋生。
黑气越来越浓，忽然凝成一张人脸。
周子川的脸。
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双目空洞却带着诡异笑意。那张脸浮于黑雾之中，嘴唇微动，声音断续，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
“你以为……赢了？”
陈默睁眼，目光冰冷。
“这戒指里……”
话未说完，黑气猛然暴涨，扑面而来。
他没有闪避。
左眼骤然发热，骨纹烙印自行浮现，金光迸射，迎上黑气。两股力量相撞，发出刺耳锐响，周子川的脸扭曲变形，在即将消散之际，挤出最后一句：
“……他也逃不掉。”
金光炸裂，黑气化作灰烬，缓缓飘散。人脸消失，戒指重归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陈默低头一看，右手手腕上多了一圈黑色印记。颜色深沉，边缘参差，像是被某种东西啃噬过。他伸手轻触，竟觉皮下有一丝异样的蠕动感，冰冷刺骨。
这不是伤。
是烙印。
他凝视那印记，缓缓吐出一口气。邪魂虽被驱逐，可这烙印却留了下来，如同一颗埋进血肉的种子。更糟的是，他察觉体内的灵气正被它缓慢吞噬，虽极其细微，却从未停歇。
若放任不管，终将酿成大患。
他咬破舌尖，一口混着骨髓的血雾喷在黑印之上。血雾落地即燃，屋中弥漫起焦灼气息。黑印剧烈抽搐，颜色略显黯淡。
有效。
但这只是压制，并未根除。
他取来铁链，一圈圈缠上右臂，将青冥戒牢牢固定于掌心，以防夜间失控。铁链勒进皮肉，带来熟悉的痛楚，反而令他更加清醒。
盘膝而坐，他运功进入半静状态。意识沉降，全部心神集中于右臂灵气的流转。那黑印虽被血雾封住，仍在暗中汲取气息，宛如一只潜伏的虫豸，伺机而动。
他不能睡。
也不能松懈。
这一夜，必须守住。
铁链紧贴皮肤，戒指安静地戴在指间，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他清楚，那印记真实存在，且已留下痕迹。
他想起地窖里的枯骨，想起玉简射出的光芒，想起自己左眼骨纹亮起的那一刻。那时他以为，骨纹是开启真相的钥匙。而现在，他开始怀疑——它是否也是锁？
锁住某些不该苏醒之物。
他闭眼，呼吸渐缓，意识探入经脉。灵气在体内循环，每运行一圈都小心绕开黑印所在。时间悄然流逝，药田外的风声渐弱，屋内只剩他平稳的呼吸。
突然，右臂一紧。
黑印跳了一下。
他立刻睁眼，左手紧紧按住右腕。印记依旧黯淡，可那一瞬，灵气被吸收的速度明显加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屏息凝神。
屋内无风，铁链未响，戒指也不再发冷。一切如常。
可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借着窗外微光，凝视那道黑印。边缘比先前清晰了些，黑色更深，形状也在变化——像一圈蜿蜒曲折的符文，正悄然成形。
他还未及反应，黑印中心忽地钻出一条极细的黑线，顺着血管向手肘攀爬。
他猛然发力，左手紧扣，骨血涌至掌心，准备以精火切断。可就在出手刹那，那黑线倏然缩回，印记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僵坐在原地。
这不是攻击。
是在试探。
它在试探他是否会反抗，是否会动用精火，是否会惊动背后的那个人。
他慢慢松开手，让铁链接触地面，发出轻微声响。随后重新端坐，闭眼，呼吸恢复平稳，如同未曾察觉。
可他的左手，始终压在右腕之上。
黑印终于安静。
铁链冰冷。
屋外，万籁俱寂。
屋内，他的指尖正一滴滴渗出血珠，无声坠落，融入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