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阳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等赵凯说完，周阳拿起了话筒。
周阳平静地问道：“赵组长，辛苦了。”
“我想请教几个小问题。”
“你报告第五页提到的，我市科技型中小企业的不良贷款率是3.5%，这个数据，是出自哪个统计口径？”
赵凯一愣，支吾地说道：“这个……是出自一篇金融期刊的文章……”
周阳淡淡地说道：“我刚查了一下，市银保监局上周发布的官方数据，是5.8%。”
“一个数据，差了两个多百分点，这背后的风险敞口，就是几十个亿。”
赵凯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周阳继续问道：“你报告第十二页提出的解决方案，‘政府主导的融资担保平台’，听起来很好。”
“但三年前，我们市里就尝试过类似的模式，最后为什么失败了，你知道吗？”
赵凯：“？？？”
他彻底懵了。
他为了赶报告，只是在网上找了一些通用的解决方案，根本没去了解过临海市的过往历史。
周阳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听在赵凯耳里，却如同惊雷。
周阳缓缓地说道：“因为当时最大的阻力，来自于各家银行不愿意共享他们的核心风控数据。没有数据，担保平台就是个空壳子。”
“你的方案里，通篇没有提到如何解决这个最关键的数据共享问题，只是在重复三年前就已经被证明失败了的路径。”
“赵凯同志，你管这个，叫‘不懈的努力’？”
“轰！”
赵凯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感觉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
嘲笑，鄙夷，幸灾乐祸……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叮！检测到来自群众（培训班学员）的正面情绪价值+1500（幸灾乐祸、认同周市长的专业）！】
就在赵凯感觉自己要社会性死亡的时候，周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变得温和了许多。
周阳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能发现问题，本身就是一种进步。”
“至少，现在你明白了，纸上谈兵是解决不了实际困难的。”
周阳在心中，再次默念。
“使用‘言出法随（体验卡）’！”
一股熟悉的，带着魔力的能量，再次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周阳看着赵凯，眼神充满了鼓励。
周阳温和地说道：“赵凯同志，这份报告虽然不合格，但它让你看清了现实的骨感，这是比一份完美的报告更有价值的收获！”
“我相信，你不是一个会轻易被困难打倒的人！”
“现在，全班同学都在看着你，临海市几十万家中小企业也在看着你！”
“你愿不愿意，放下你的西装革履，真正地沉下去，去银行的信贷部坐一坐，去企业的财务室看一看，去搞清楚，数据共享的‘结’到底在哪里，应该怎么解？”
“你愿意，带领你的小组，把这份不合格的报告，变成一份能真正解决问题的‘军令状’吗？”
周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染力，在会议室里回荡。
原本已经快要崩溃的赵凯，突然感觉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对啊！
周市长说得对！
失败算什么！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这才是证明我赵凯能力的时候！
这才是我的舞台！
赵凯“蹭”地一下站直了身体，双眼放光，仿佛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
他对着周阳，对着全场同学，大声地立下军令状。
赵凯激动地说道：“周市长，我明白了！”
“是我错了！是我太浮躁了！”
“我请求组织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带队，重新调研！”
“这一次，我们不拿出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方案，绝不收兵！”
“请市长和同学们，看我们的行动！”
会议室里，再次一片死寂。
所有学员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打了鸡血的赵凯。
“？？？”
这……这画风不对吧？
刚刚不还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吗？
怎么被周市长几句话一说，就跟传销现场似的？
……
汇报会结束后，周阳的办公室里。
林小雨走了进来，表情有些古怪，又有些佩服。
林小雨小声地汇报道：“市长，您真是……神了。”
周阳笑了笑，问道：“有什么新发现？”
林小雨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林小雨汇报道：“有。”
“就在您刚才批评赵凯的报告时，我注意到，那三个人……王涛、孙丽、陈斌，都表现得异常兴奋。”
“他们都在低着头，用手机飞快地打字，嘴角还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很显然，他们把‘第五小组报告被批，周阳主持的培训班工作出现重大纰漏’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传递了出去。”
周阳听完，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周阳淡淡地说道：“很好，鱼儿很敬业，知道主动找食吃。”
林小雨有些担忧地问道：“市长，那我们……”
周阳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周阳平静地说道：“这些‘眼睛’，既然这么喜欢传递消息，那我们就好好利用一下。”
“堵不如疏。”
“他们是双刃剑，用好了，就是我们插向敌人心脏的利刃。”
周阳看着林小雨，开始布置新的任务。
周阳吩咐道：“小雨，你再去找个可靠的渠道，‘不小心’泄露几个消息出去。”
“第一个消息，就说我因为赵凯小组的失败，大发雷霆，对整个培训班的成果都产生了怀疑，甚至在考虑提前结束这次调研。”
“这是烟雾弹，让他们觉得我内部出了问题，焦头烂额。”
“第二个消息……”
周阳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周阳缓缓地说道：“就说高启小组那份关于‘智慧港口’的报告，虽然看起来不错，但因为技术难度太大，投资也太高，市里几个主要领导有不同意见，讨论之后，决定暂时搁置。”
“然后，你再‘无意中’透露，市里真正的重点，是准备采纳赵凯报告里那个‘政府主导的融资担保平台’的思路，准备投入巨资，大力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