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平整，水电接入，各项前期工作有条不紊。
很快，项目就进入到了下一个关键阶段——设备采购与本地供应链的搭建。
这天上午，市政府专门为星云项目召开了一次高规格的项目协调会。
市长陆长风亲自主持，周阳和几个相关部门的一把手悉数到场。
星云科技那边，依旧是宋佳带队。
此刻的林建业，一扫之前的阴霾和狼狈，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仿佛之前那些破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会议开始后，他作为星云科技华夏区的资深顾问，站起身，开始介绍星云科技在本地的采购计划。
“陆市长，周市长，各位领导。”
“本着支持本地经济发展的原则，我们星云科技计划将一部分非核心设备的采购，以及部分基建工程，优先交由临海市的本土企业来完成。”
他一边说，一边用遥控器切换着ppt。
屏幕上，出现了几家本地供应商的名字和简介。
“这几家公司，比如‘宏远重工’、‘金盾安防’，都是我们经过初步筛选，认为在技术实力和生产规范上，都非常优秀的企业，也与我们星云有过一些间接的合作，知根知底。”
林建业说得头头是道，一副公事公办，专业尽责的模样。
坐在下面的周阳，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心里却已经乐开了。
就在林建业开口的前一秒，他脑海里的系统，已经跟拉警报似的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星云科技项目】进入采购环节！】
【启动【供应链风险评估】模块……分析中……】
【警告！目标人物【林建业】推荐的五家供应商中，四家存在报价虚高20%-35%的问题！】
【严重警告！供应商【临海汇通设备有限公司】存在重大风险！该公司股权结构复杂，疑似空壳公司，且注册资本与实际验资报告严重不符！】
周阳的目光，落在了ppt上那个叫做“汇通设备”的公司名字上。
呵。
我说这孙子怎么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脸皮厚到还能坐在这里。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舆论战没玩过我，明面上的流程斗不过我，就想在采购环节里，把亏掉的钱给捞回来？
这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林顾问。”陆市长点了点头，显然对星云科技这种支持本地企业的态度非常满意，“你们的这个想法很好嘛，合作共赢，这也是我们临海市最希望看到的。”
林建业微微鞠躬，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应该的，我们也非常希望能为临海的发展，贡献一份力量。”
他说着，又特意把“汇通设备”这家公司拿出来，大书特书。
“尤其是这家汇通设备，他们的技术团队，在精密仪器的安装调试方面，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和我们星云科技的一些核心设备标准，非常契合。虽然报价上可能比一些小厂高一点，但我们看重的是质量和长期的合作。”
宋佳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她毕竟是技术出身，对采购和供应链这块，并不是特别熟悉，加上林建业又是华夏区的老人，她潜意识里还是会给予一定的信任。
眼看着事情就要这么定下来了，周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林顾问，我能问个问题吗？”
林建业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但脸上依旧堆着笑：“周市长请讲，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关于这家‘汇通设备’。”周阳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丰富经验’和‘契合标准’，能让他们的报价，比同类一线品牌的市场价，还要高出百分之三十？”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市长的眉头，微微皱起。
宋佳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讶异，看向了林建业。
林建业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呵呵，周市长您可能对我们这个行业不太了解。”他摆出一副专家的姿态，“设备采购，不能只看价格。汇通提供的，是一整套的解决方案，包括了后期的维护、人员培训等等，这些都是隐性成本。综合来看，他们的性价比是最高的。”
“哦？是吗？”周阳笑了笑，“既然汇通公司这么优秀，那想必他们的家底也很厚实吧？”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
“林顾问，为了确保我们市重点项目的万无一失，不知道能不能请汇通公司，提供一下他们公司近三年的，经过第三方审计的完整财务报告，以及他们过往承接过的大型项目的业绩证明和客户联系方式？”
“我们政府这边，也想学习一下，优秀企业是如何做大做强的嘛。”
周阳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是询问，也带着一丝官方的背书意味。
这下，林建业的脸色，是真的有点变了。
财务报告？业绩证明？
那家“汇通设备”就是他找亲戚注册的皮包公司，账本根本经不起查！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过往业绩！
“这个……”林建业支支吾吾起来，额头上开始冒汗，“周市长，这涉及到我们合作伙伴的商业机密，恐怕……不太方便提供吧？”
“商业机密？”周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林顾问，我们临海市政府，每年要审查上百家企业的投资资质，什么样的商业机密没见过？连这点最基本的资料都拿不出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所谓的‘质量’和‘长期合作’？”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还是说，这家公司，根本就拿不出这些东西？！”
林建业被他问得节节败退，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的衬衫。
他求助似的看向宋佳，希望她能出来打个圆场。
可宋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她不傻，周阳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这家公司，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眼看就要下不来台，林建业急了，开始胡搅蛮缠：“周市长，这是我们星云的内部采购流程，我们有自己的评估标准！您这样……是不是有些干涉企业内部经营了？”
他想把问题上升到政府与企业的关系层面，给周阳扣上一顶帽子。
“内部经营？”周阳笑了，笑得有些冷。
他对着身后的林小雨，轻轻打了个响指。
林小雨心领神会，立刻将一个U盘插到电脑上。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ppt被切换，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晰的股权结构穿透图。
“林顾问，既然你讲不清楚，那我来帮你讲。”
周阳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拿起激光笔。
“临海汇通设备有限公司，股东是两位自然人。而这两位，通过三层交叉持股，最终指向了一家在开曼群岛注册的离岸公司。”
激光笔的红点，落在了那家离岸公司的名字上。
“巧合的是，这家离岸公司的董事之一，和林顾问您的夫人，是同一个姓氏，同一个拼音。不知道是不是重名呢？”
“轰——”
林建业的脑子里，像是有个炸弹爆开了。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
他做得这么隐蔽的股权代持，这小子是怎么查出来的？！
周阳没有理会他见鬼一样的表情，继续按下了翻页键。
屏幕上，出现了一份银行的转账记录。
“另外，我们还发现，一家与汇通公司有业务往来的下游工程队，在半个月前，给一个海外账户，汇了八十万。”
周阳的声音，像是一柄重锤，一下一下地砸在林建业的心上。
“更巧的是，那个账户的开户人，正是林顾问你本人。”
“我想请教一下林顾问，这笔钱，是汇通公司提前预支给你的‘协调费’，还是……给你的回扣？”
“你的回扣，到账了吗？”
最后一句，周阳说得云淡风轻，却像是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林建业的脸上。
林建业双腿一软，要不是扶着桌子，整个人已经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