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已经三天没有联系她了。
这三天,像三年一样漫长。画廊里的每一幅画,似乎都变成了顾言沉默的眼睛,带着那日离去时的受伤与质问,无声地凝视着她。晓玥试图让自己忙碌起来,筹备新的展览,与艺术家会谈,可她总会在某个间隙失神,指尖停留在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号码却始终没有勇气拨出去。
她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一方面为丈夫的背叛痛不欲生,另一方面,却又为另一个男人的疏远而失魂落魄。她像一个在感情泥沼里同时陷住双脚的困兽,越是挣扎,沉沦得越快。
陆承宇似乎更加忙碌了,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也变换着不同的品牌,但每一次,都再也不是她熟悉的、她为他挑选的那一款。他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温和,但那种温和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心不在焉和敷衍。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有审视,甚至不再有愧疚,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争吵和辩解更让晓玥心寒。它意味着,他或许连掩饰都懒得再认真了。她之于他,仿佛真的成了一件即将过时、准备被替换掉的家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尖锐地响起。像啃噬一块带着坚硬骨头的干肉,每一下都费力而艰辛,但她必须咬下去,必须弄清楚,这冰冷的绝望底下,到底藏着怎样不堪的真相!
契机出现在一个周末的下午。陆承宇说要去公司处理紧急文件。他书房的门罕见地没有关严,里面传来他压低嗓音讲电话的声音,语气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讨好的急切。
“……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对,通过那个渠道……很快就能到位……她?她什么都不懂……”
“她什么都不懂”。这五个字,像五根冰锥,狠狠扎进晓玥的耳朵里。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她不懂?不懂什么?不懂他的背叛,还是不懂他正在谋划的、更可怕的事情?
趁陆承宇去洗澡的间隙,她像一道幽灵,溜进了他的书房。这台他从不允许她碰的私人电脑,此刻像一座藏着秘密的堡垒。她颤抖着手指按下开机键,密码……会是什么?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她试了,不对。他们初次见面的日子?也不对。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瞥见了书桌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相框,里面是很多年前,他们和承宇母亲唯一的一张合影。照片上,承宇的母亲温柔地笑着。一个模糊的记忆闪过——承宇似乎曾提过,他母亲的生日是……
她尝试着输入了那串数字。屏幕应声解锁!
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她快速浏览着文件,大部分是复杂的财务报表和项目计划书,她看不太懂。但在一个命名为“海外资产”的加密文件夹前,她停住了。再次用那个密码尝试,竟然也成功了!
文件夹里,是一份份合同、转账记录、以及一份……离婚协议草案!协议条款苛刻得令人发指,不仅将大部分婚内财产划归到他母亲名下,甚至还试图以“女方性格不合、无共同语言”为由,让她近乎净身出户!
原来如此!原来他早已布好了局!那些温情脉脉的补偿,那些若无其事的平静,全都是伪装!他像一只耐心的蜘蛛,早已编织好了一张冰冷的网,只等她这只愚蠢的飞蛾彻底耗尽力气,便一举收网,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愤怒、屈辱、还有一种近乎毁灭般的清醒,同时席卷了她。她感到一阵阵恶心,不是因为背叛,而是因为这背叛背后的算计之深、之冷,彻底颠覆了她对人性的认知。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一份附加的邮件打印稿。是陆承宇和那个“珍珠耳钉”女孩的通信!女孩在邮件里娇嗔地催促,而陆承宇回复道:“再忍耐一下,等这批资金通过维尔京群岛的账户转移完毕,我就彻底自由了。那颗‘金色箭头’胸针,就是给你的奖励,也是我们新开始的象征。
晓玥猛地想起,不久前,陆承宇曾拿回家一份某顶级珠宝品牌的拍卖图册,当时还指着其中一枚古董“金矢”造型的胸针,开玩笑说这设计独特,像丘比特的箭。原来,那不是玩笑!那是他许给新欢的承诺!
这枚在冰冷文件和残酷算计中发现的“金矢”,不再是爱情的象征,而是射穿所有谎言、直抵罪恶核心的证据之箭!它闪着冰冷的、残酷的光,却照亮了她前路上最深的黑暗。
她迅速用手机拍下了所有关键页面,然后将一切恢复原状,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整个过程,她的手不再颤抖,她的心,也不再疼痛,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钢铁般的冰冷。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清亮的自己。过去那个沉浸在悲伤和报复欲里的林晓玥,在这一刻,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必须为自己生存而战的战士。
她将手机里的证据加密保存,然后,第一次主动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一位以擅长处理复杂离婚案件而闻名的、她大学时代学姐律师的电话。
窗外,夜色浓重。但晓玥知道,最黑暗的时刻,往往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她咬碎了那块带骨的干肉,虽然满口是伤,但她终于,抓住了那支能射向光明未来的、金子般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