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岛硝烟散尽,陈锋的舰队如巨鲸破浪南巡。
“报!契丹主力集结断魂关!”斥候船帆缀满冰凌,“关前冰河宽百丈,崖壁如刀削!”
陈锋指尖划过羊皮舆图:“冰河非天堑,乃我军破敌之径!”
子夜,三千死士口衔短刃,赤足踏过淬毒冰面。
“咔啦——”冰裂声惊动关隘,契丹火把如星潮涌来:“南蛮子送死!”
话音未落,崖顶巨石轰然砸落,截断契丹援军——赵骁的奇兵早已攀上绝壁!
赤岩堡的烽烟尚未在南海的天际线彻底消散,岭南水师的巨舰已如深海的巨鲸,劈开墨色浪涛向南巡弋。陈锋立于“镇南”号船首,咸涩的海风卷动他玄色披风,猎猎作响。身后是被烈焰洗礼后更名“镇海屿”的鬼哭岛,崖顶新筑的烽燧在暮色中如同指向深海的黑色利剑。
“禀王爷!”一艘轻捷的斥候快船如箭般靠拢旗舰,船身挂满北地特有的冰凌,斥候跃上甲板时带起一阵刺骨寒气,“契丹耶律德光亲率八万主力,据守断魂关!关前‘寒渊河’冰面宽逾百丈,两侧崖壁高耸如刀削,守军沿河筑冰墙、设鹿砦,更在冰面凿孔灌注毒汁!”
陈锋的目光掠过斥候奉上的羊皮舆图。断魂关的标注猩红如血,那道代表寒渊河的蓝色曲线在关隘前蜿蜒,恰如勒住北疆咽喉的绞索。他指尖重重敲在关隘后的开阔地带:“破此关,则北疆门户洞开,契丹王庭再无险可守!”
断魂关前,死亡冰河。
五日后,当玄甲军的黑色洪流抵达寒渊河南岸时,连久经沙场的王贲都倒吸一口冷气。百丈宽的冰河在惨淡的冬日下泛着青灰色的死光,冰层并非浑然一体,而是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孔洞中隐约可见幽蓝的粘稠液体——那是契丹用草原毒草熬制的“蓝血鸠”,沾肤即溃。冰河对岸,三丈高的冰墙依地势蜿蜒,墙头密布箭垛与了望台,契丹士兵的皮帽在墙后如移动的狼群。更令人心悸的是两侧崖壁,近乎垂直的峭壁高达数十丈,猿猴难攀,崖顶隐约可见契丹的投石机轮廓。
“王爷,末将带陌刀营的兄弟夜袭!”赵骁按着刀柄请命,“毒冰虽险,但冰面承重有限,契丹主力必不敢倾巢压上,正是我军突破之机!”
陈锋的目光却投向冰河上游一处不起眼的弯道。那里冰面因水流较急而相对薄弱,冰层呈现出不规则的龟裂纹理。“赵骁,命你率‘攀山营’精锐八百,子时三刻从此处攀西侧崖壁。”他手指点向舆图西侧一条几乎难以辨认的等高线,“此崖虽陡,但有古藤与岩缝可借力。攀顶后,以赤焰火箭为号!”
“王贲!”陈锋转向陌刀营主将,“选三千敢死之士,口衔刃,足裹毡,子时正从上游弯道强渡!渡河后不必强攻冰墙,直插关隘左翼的‘鹰喙崖’!”
王贲眼中血光一闪:“末将领命!陌刀营的刀,早该痛饮契丹血了!”
子夜冰河,死士踏毒。
子时将近,寒渊河畔朔风如刀。三千陌刀营精锐褪去甲胄,只着单薄布衣,口中横咬淬毒短刃,双足缠裹数层浸油厚毡。王贲亲自立于队首,魁梧的身躯在月色下如同铁铸的雕塑。
“渡河后,凡见头顶赤焰火箭升空,便向鹰喙崖冲锋!记住——”王贲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重锤敲在每个士兵心上,“我们的刀,只砍契丹狗的头颅!我们的命,只为王爷的大业而燃!”
“风!风!风!”压抑的应诺在寒风中如鬼泣。
王贲第一个踏入冰河。足下传来冰层不堪重负的“吱嘎”声,毒液在冰孔中幽幽反光。他踩踏的每一步都精准落在冰层最厚实处,身后三千将士如鬼魅般散开,以松散的阵列减少对冰面的压迫。冰寒刺骨的河水从裹足毡的缝隙渗入,瞬间麻木了脚趾,但无人停顿。
河心处,冰裂声骤然密集!“咔嚓!”一名士兵脚下的冰面猛然塌陷,幽蓝毒液溅上小腿!
“呃!”他闷哼一声,剧痛让身体瞬间蜷缩,却死死咬住口中短刃不发出惨叫!附近士兵毫不犹豫地拽住他的手臂拖行,毒液腐蚀皮肉的嗤嗤声混着冰裂声,成为暗夜中最残酷的背景音。
“敌袭!南蛮子渡河!”对岸冰墙后猛然响起契丹语的嘶吼!刹那间,火把如繁星般亮起,照亮了冰墙后契丹弓箭手狰狞的面孔!
“放箭!”契丹将领的咆哮撕破夜空。
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呼啸倾泻而下!箭簇浸透火油,落在冰面即燃起幽蓝火焰——那是遇毒液即燃的“蓝焰箭”!冰面瞬间化作一片燃烧的毒火地狱!
“举盾!冲过去!”王贲怒吼,将一面轻盾举过头顶,足下发力狂奔!箭矢“噗噗”钉在盾面,燃烧的毒火炙烤着空气。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身体在毒火中扭曲成焦黑的残骸,但冲锋的阵型竟未溃散,反而在死亡的刺激下更加疯狂!
绝壁奇兵,赤焰焚天。
就在冰河化作炼狱的同一时刻,西侧绝壁的阴影中,八百“攀山营”精锐如壁虎般紧贴岩壁。赵骁口中衔着特制的钢爪,十指早已被岩石割得鲜血淋漓。他选择的路线是古藤最密集的岩缝带,这些坚韧的藤蔓在寒风中如同天然的索道。
“将军!上方二十丈有契丹哨卡!”身下士兵低声警示。赵骁仰头,借着月光,隐约可见崖顶边缘晃动的皮帽轮廓和低沉的交谈声。
“上弩!”赵骁吐出钢爪,反手从背后取下强弩。攀山营士兵纷纷以足蹬岩缝固定身体,弩箭上弦的细微机括声在风声中几不可闻。
“咻咻咻——!”数十支弩箭精准地没入崖顶阴影!短促的闷哼后,重物滚落崖壁的声响被战场喧嚣掩盖。
当赵骁最后一个翻上崖顶时,眼前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崖顶平台竟架设着十二架需十人操作的巨型投石机!粗大的绞盘绳索在寒风中绷紧,契丹士兵正奋力将裹满火油的巨石装入投筐,目标直指下方强渡冰河的陌刀营!
“夺投石机!”赵骁战刀出鞘,刀锋映着冰河对岸的熊熊蓝焰,“点火!给王贲发信号!”
八百攀山营如猛虎出闸扑向措手不及的契丹投石兵!刀光与鲜血瞬间泼洒在冰冷的岩石上。赵骁亲自冲到最前端的投石机旁,夺过火把狠狠掷入装填好的火油巨石!
“呼——!”巨石瞬间化作燃烧的火球!赵骁怒吼着砍断固定绳索,奋力扳动发射杆!
燃烧的巨石带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夜空,却不是砸向冰河,而是狠狠撞向断魂关隘左翼的鹰喙崖——王贲冲锋的目标!轰然巨响中,鹰喙崖的契丹守军被这来自头顶的打击砸得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三支缠绕浸油麻布的赤焰火箭尖啸着升空,在漆黑的夜幕下炸开刺目的血色光芒!
鹰喙崖巅,枭雄破关。
冰河对岸,浑身浴血的王贲看到赤色焰光的刹那,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一把扯掉嵌满箭矢的破盾,反手拔出背后陌刀:“王爷在看着我们!陌刀营——随我踏平鹰喙崖!”
“风!风!风!”残存的两千余死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踏着同袍烧焦的尸体,顶着更加疯狂的箭雨,如决堤的黑色洪流冲向因巨石轰击而陷入混乱的鹰喙崖!
崖壁陡峭,契丹守军据高临下,滚木礌石如雨砸落。王贲陌刀挥舞如轮,将一根滚木凌空劈碎!木屑纷飞中,他竟以刀为凿,狠狠插入岩缝,借力向上攀跃!士兵们效仿主将,以陌刀为攀岩工具,用血肉之躯在绝壁上硬生生凿出一条冲锋之路!
崖顶的契丹守军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打法,惊恐地看着那些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岭南军攀上崖缘。陌刀挥舞,刀阵如林!狭窄的崖顶成了陌刀营的屠宰场,每一次劈砍都带起残肢断臂,契丹士兵的惨嚎与刀锋破甲的撕裂声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顶住!耶律元帅的援兵马上……”契丹将领的嘶吼戛然而止。王贲的陌刀已将他连人带甲劈成两半!热血泼洒在冰冷的岩石上,瞬间冻结成狰狞的冰花。
就在鹰喙崖即将易主之际,关隘方向传来震天的战鼓与马蹄声!耶律德光的王旗在火把中显现,黑压压的契丹铁骑如潮水般涌向鹰喙崖!
“弩阵!”赵骁的吼声从投石机阵地传来。攀山营士兵已控制全部十二架投石机,此刻调转方向,燃烧的巨石与特制的、内藏铁蒺藜的陶罐如陨石般砸向冲锋的契丹骑兵!
“轰!啪嚓!”巨石将骑兵连人带马砸成肉泥!陶罐凌空炸裂,无数淬毒铁蒺藜天女散花般溅射!战马悲鸣倒地,冲锋阵型瞬间大乱!
玄甲天降,一锤定音。
契丹铁骑的冲锋被投石机迟滞的刹那,寒渊河南岸骤然响起山崩海啸般的战吼!
陈锋亲率三万玄甲重骑,如移动的钢铁山脉,踏碎了南岸最后残存的薄冰!战马口鼻喷吐着浓密的白雾,重甲在月光下泛着死亡的幽光。他们并未强渡毒冰河,而是沿着被攀山营肃清的西侧崖壁下方——赵骁早已命人抛下数十条用古藤与腰带结成的长索!
“上马!踏破断魂关!”陈锋的声音穿透战场。他竟弃了帅旗,一马当先,抓住长索,战靴猛蹬岩壁,借势跃上坐骑!玄甲重骑如法炮制,以惊人的效率沿索攀上崖顶平台!
当陈锋的玄色王旗在崖顶重新立起时,耶律德光终于看到了那个令他灵魂颤栗的身影。
“陈锋——!”耶律德光目眦欲裂,挥刀指向崖顶,“杀了他!赏万金,封王爵!”
最精锐的五千契丹宫帐军调转马头,如狼群般扑向立足未稳的玄甲军!
“列阵!锋矢!”陈锋战戟前指。刚刚完成攀登的玄甲重骑没有丝毫慌乱,瞬息间结成楔形冲击阵型。陈锋就是那最锋利的矢尖,迎着契丹宫帐军的洪流,狠狠撞了上去!
“轰——!”
钢铁与血肉的碰撞声响彻云霄!陈锋的战戟如黑龙出渊,戟尖精准地挑飞一名千夫长的狼牙棒,顺势贯穿其胸膛!他身后的玄甲重骑如绞肉机般碾入敌阵,沉重的马槊将契丹骑兵连人带马捅穿!王贲的陌刀营也从鹰喙崖顶俯冲而下,配合玄甲军形成夹击之势!
耶律德光看着自己最精锐的宫帐军在玄甲铁蹄下如麦秆般倒下,终于胆寒。“鸣金!退守二道关!”他嘶吼着拨转马头。
契丹退兵的号角凄厉响起,残兵如潮水般涌向关隘深处。陈锋岂容他逃脱?玄甲重骑如附骨之疽,衔尾追杀!铁蹄踏过关隘主道,将溃逃的契丹士兵踩成肉泥。王贲的陌刀营则迅速控制关墙,剿灭残敌。
当晨曦的第一缕金光刺破北疆的阴霾,照亮断魂关隘时,那面残破的契丹狼旗被赵骁从最高处的望楼狠狠扯下,取而代之的,是猎猎招展的玄色“陈”字王旗!
陈锋踏过满地狼藉的箭矢与尸骸,登上染血的关墙。他脚下,是通往契丹王庭的坦途;身后,是浴血奋战、眼神狂热的岭南将士。
“传令!”陈锋的声音响彻关隘,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救治伤员,厚葬阵亡袍泽!清点缴获,修补关防!休整一日!”
他霍然转身,玄色披风在凛冽的晨风中如战旗飞扬,戟锋直指北方苍茫大地:“明日此时,兵锋直指契丹王庭!本王要这北疆万里草原,尽化我岭南铁骑之牧场!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此战——必胜!”
关隘上下,山呼海啸般的“万胜”声震碎了北疆最后的严寒。玄甲铁骑的锋芒已洞穿天险,契丹王庭的丧钟,在陈锋踏破断魂关的这一刻,轰然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