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军需革新,粮秣转运如血脉奔涌。
陈锋立于鹰愁涧新筑栈道,脚下是万丈深渊:“此道非栈道,乃本王刺向中原的粮草动脉!”
蛮族残兵如毒蛇突袭,滚石砸向满载冬衣的骡队。
“护粮!”赵骁横刀怒吼,玄甲轻骑自峭壁索降,刀光绞碎蛮族最后的疯狂。
硝烟散尽,陈锋抓起染血粟米撒入山风:“北疆万里沃土,皆当化为吾之仓廪!”
岭南腹地通往北疆前线的“鹰愁涧”新栈道上,一支庞大的骡马队伍正如同蜿蜒的巨龙,在初冬的寒风中沉稳前行。曾经令人闻之色变的险峻天堑,如今被宽阔坚实的木石栈道所驯服。牛车满载粮袋,骡队驮着成捆的崭新冬衣与腌制好的肉干,在平坦的路面上行进速度比以往快了数倍不止。
“快!再快些!日落前必须通过‘落鹰口’!”转运都尉李敢策马在队伍旁来回穿梭,声音洪亮。他手中握着一份墨迹未干的《转运录》,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每一支队伍的出发时间、物资种类、预计抵达时辰。得益于王府新推行的“三签一核”制度——发粮台签出、中途驿站签验、前线粮台签收,辅以随军书吏的实时核验——粮秣的损耗率已从三成降至不足半成。沿途新建的十二座补给驿站如同坚实的节点,为这支血脉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动力。岭南军的后勤,正蜕变为一部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
岭南王府,军需堂。
巨大的北疆舆图铺满了整面墙壁,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新设的粮仓、驿站、转运节点。陈锋负手立于图前,指尖划过“黑风口”、“野狐岭”等北疆要冲,最终重重敲在代表中原腹地的广袤区域。
“还不够。”陈锋的声音打破了堂内的寂静,带着一种穿透未来的冷冽,“眼前的转运,只解燃眉之急。若本王剑指中原,八十万大军跨江越河,千里奔袭,如今的粮道便是杯水车薪!”
侍立一旁的军需副使王俭心头一凛,连忙躬身:“王爷明鉴。南疆战事已证明,后勤乃决胜根基。北疆严寒,路途更远,消耗更大…末将已命人加紧囤积,冬衣、草料、火油等物,皆按三倍于目前前线所需储备。”
陈锋缓缓转身,目光如炬,扫过堂内肃立的军需官员与核心将领:“囤积是守成,本王要的是开拓!”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代表粮仓的小旗,精准地插在几个关键位置。
“其一,军屯必须翻倍!北疆黑风口、野狐岭、落鹰涧三处大营,开春后,军屯田亩需扩至百万亩!王府农官全部北上,推广抗寒新稻种,本王要北疆的冻土,长出供养大军的粮食!”他的手指点在沙盘上几处平坦河谷,“其二,战略储备仓!岭南腹地,依托珠江水系,建五大中枢仓,囤粮不少于百万石!北疆前线,于‘黑风口’、‘白狼堡’旧址、‘落鹰涧’隘口后,建三大前沿堡垒仓,每仓储粮二十万石,草料十万担!这些仓,就是钉死在北疆的楔子,大军推进的基石!”
他拿起代表工兵的木槐标记,狠狠砸在连接岭南与北疆的几条粗线上:“其三,路!命工兵营,扩编至三万人!开山凿石,遇水架桥!尤其是‘断魂崖’至‘落鹰涧’段,给本王拓宽加固!再征召民夫五万,沿途夯土筑路,务必使主粮道可并行八辆辎重车!此路,便是北伐的命脉!”
最后,陈锋的目光落在赵骁、王贲等将领身上:“其四,人!成立‘飞辎营’,专司粮草转运与护卫,编制两万,由玄甲轻骑与陌刀营老兵为骨干,配强弩战车!此营不参与前线搏杀,唯一使命——保障粮道畅通无阻,万无一失!”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战鼓擂响,震得堂内众人热血沸腾又压力陡增。王贲忍不住道:“王爷,如此规模…钱粮耗费恐如流水,府库…”
“钱粮?”陈锋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传本王钧令:即日起,颁《岭南粮运令》!凡民间商队,承运军需物资抵达指定粮台者,免其商税三年,按市价双倍给付运费!凡百姓售粮草于王府官仓者,除市价外,另按一成赠‘义粮券’,可于王府义仓平价购粮或抵赋税!告诉岭南的商贾百姓,本王北伐之路,亦是他们的黄金商路!”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点燃了整个岭南的商道。原本对战争避之不及的商贾巨室,眼冒精光。免税三年,双倍运费!这简直是百年难遇的暴利!各大商会闻风而动,车马行、船帮纷纷调集运力,主动向王府官仓靠拢。原本只靠王府征调略显单薄的运力,瞬间被汹涌的民间力量填充得满满当当。
“王爷这一手…简直是点石成金!”看着各地汇总上来、请求承运军需的商队名录堆积如山,王俭由衷感叹。冰冷的王权与滚烫的逐利之心,在陈锋的意志下完美融合,共同驱动着这部名为“北伐”的庞大机器。
“鹰愁涧”,新栈道中段,“落鹰口”。
凛冽的山风在狭窄的隘口发出鬼哭般的呜咽。一支由岭南“隆昌”商会承运的庞大骡队,正满载着赶制的数万套加厚冬衣和特制冻疮膏,小心翼翼地通过这段尚未完全拓宽的险要路段。车队绵延里许,行进缓慢。
负责押运的商会护卫头目周大福,神经紧绷地观察着两侧刀削斧劈般的峭壁。他本是退伍的岭南边军,深知此地凶险。王爷的双倍运费虽诱人,但命更要紧。“都打起精神!过了这段就安全了!”他嘶声呼喝,催促队伍加快速度。
就在骡队大半进入隘口最狭窄处时——
“轰隆隆——!”
上方峭壁猛然传来滚雷般的巨响!无数磨盘大小的巨石,裹挟着碎冰积雪,如同山崩一般,朝着下方蜿蜒如长蛇的骡队狠狠砸落!
“敌袭!护住货物!”周大福目眦欲裂,狂吼出声!然而人力在天威与恶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沉重的巨石瞬间将几匹驮骡连人带货砸成肉泥!冬衣包裹被撕裂,洁白的棉絮混着刺目的鲜血,在寒风中凄厉地飞舞!
“嗷——!”峭壁之上,数十个衣衫褴褛、状若疯魔的蛮族残兵身影闪现,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们挥舞着简陋的弓箭和削尖的木矛,朝着陷入混乱的骡队疯狂倾泻!这些从“黑岩寨”、“鬼哭林”漏网的最凶悍亡命徒,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终于在这条新生的命脉上露出了獠牙!
“结阵!保护货物!”周大福双眼赤红,拔出腰间佩刀,带着护卫们用身体和简陋的盾牌死死护住最近的骡车。箭矢“噗噗”地钉在木盾上、车辕上,惨叫声不绝于耳。商队护卫虽有些武艺,但如何是这些亡命蛮兵的对手?眼看防线就要崩溃,价值连城的冬衣即将被焚毁劫掠!
千钧一发之际——
“玄甲轻骑!杀——!”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自头顶传来!只见左侧峭壁顶端,玄甲轻骑都尉赵骁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他身后,数十名精锐骑兵竟以特制的钢爪铁索固定在崖顶,手持强弩,如同壁虎般从近乎垂直的峭壁上飞身而下!
“咻咻咻——!”
密集的弩箭如同死神的蜂群,精准无比地射向暴露在崖壁上的蛮兵!强劲的弩矢轻易穿透皮甲,带起蓬蓬血雾!蛮兵猝不及防,惨叫着如同下饺子般从高处跌落!
“陌刀营!封死出口!一个不留!”赵骁的声音带着滔天怒火,他本人则如同捕食的鹰隼,借助绳索的摆荡之力,猛地扑向蛮兵聚集最密、正在投掷火把试图焚烧骡车的一处凸岩!
“铛!”赵骁手中战刀格开一支袭来的木矛,顺势狠狠劈下!一名蛮兵的头颅带着惊愕飞起!他脚步不停,刀光如匹练般席卷,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滚烫的鲜血泼洒在冰冷的岩壁和洁白的冬衣包裹上,触目惊心!
后续的玄甲轻骑精锐已纷纷索降落地,结成战阵,如同钢铁洪流,朝着被堵在隘口内的残余蛮兵碾压过去!狭窄的地形限制了蛮兵躲闪的空间,却成了玄甲军绞杀的完美屠宰场!刀锋过处,血肉横飞!
峭壁上的战斗迅速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杀。赵骁浑身浴血,一脚踏在最后一名蛮兵头目的胸膛上,手中战刀抵住其咽喉,声音冰冷刺骨:“谁指使你们的?说!”
那蛮兵头目眼中闪烁着绝望的疯狂,猛地咬断舌头,污血喷溅,竟直接气绝身亡!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清点货物损失!”赵骁收刀,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看着被滚石砸毁的数辆骡车和牺牲的护卫、驮骡,他胸中怒火翻腾。王爷的粮道,竟还有人敢来捋虎须!
当日下午,“落鹰口”战场。
残阳如血,将隘口内的断壁残垣、凝固的血迹和散落的冬衣棉絮染上一层凄艳的金红。蛮兵的尸体已被清理,就地焚化,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弥漫不散。幸存的骡队在重整,受伤的护卫接受着随队医官的包扎。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陈锋在王贲等将领的簇拥下,策马抵达。他没有看那些焚尸的烟火,目光径直落在那些被巨石砸毁、被鲜血浸透的冬衣包裹和散落一地的粟米袋上。
赵骁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愤怒与自责:“王爷!末将护卫不力,致使商队遇袭,损失冬衣两千套,粟米三十石,护卫死伤十七人,驮骡损毁八匹!蛮兵五十三人,已尽数诛灭,未留活口!”
陈锋沉默地走到一堆被鲜血浸透、又被踩踏得污秽不堪的粟米旁。他俯身,抓起一把染血的粟米。冰凉的米粒混杂着凝固的血块,黏腻而沉重。寒风呼啸,吹动他玄色王袍的衣角。
他缓缓直起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摊开手掌。染血的粟米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猛地扬手,将掌中血粟狠狠撒向呼啸的北风!
米粒混合着血块,如同红色的雨点,被凛冽的山风卷起,抛洒向深不见底的“鹰愁涧”深渊。
“看到了吗?”陈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将士、每一个惊魂未定的商队成员耳中,“这就是代价!通往至尊之位的路上,每一寸都浸满了血与粮!”他猛地转身,指向北方,目光如同燃烧的寒冰,扫过赵骁、王贲,扫过所有将士和商队众人。
“今日的血,不会白流!”陈锋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寒风,“传令:战死者,抚恤金十倍!伤者,王府赡养终生!损毁货物,王府照市价三倍赔付商队!”
商队众人闻言,原本惊惶悲戚的脸上,瞬间涌上难以置信的激动与感激。
“工兵营!”陈锋的声音不容置疑,“增兵一万,昼夜不停!三个月内,本王要这‘鹰愁涧’栈道,拓宽至可并行十车!两侧峭壁,给本王凿出哨堡箭楼!本王要此地,固若金汤!”
“飞辎营!”他的目光转向肃立的将领,“编制扩至三万!配重甲,配战车,配强弩!凡粮道所经险隘,皆设常驻卫所!再遇袭扰,本王唯尔等是问!”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苍茫的北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那片广袤而富庶的中原大地:“今日之血粟,便是明日沃野的种子!本王不仅要岭南的粮道,更要整个北疆、整个中原的万里沃土,皆化为我岭南大军的仓廪!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当为我大军粮秣之源!此志,天地共鉴!”
凛冽的山风卷起陈锋的袍袖,玄色王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夕阳的余晖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如同战神临凡。那抛洒血粟的决绝,那俯瞰北疆的雄心,深深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枭雄的征途上,后勤的命脉已被他用铁与血淬炼得更加坚韧,直指那最终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