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左谷蠡王兀术的头颅滚落在焦黑的营地上，怒目圆睁的双眼倒映着冲天烈焰。
陈锋的玄色战靴踏过黏稠血浆，在雪地上踩出暗红印记。他目光扫过狼藉战场，最终落在北方——契丹王庭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传令！”陈锋的声音斩断凯旋的喧嚣，“休整一日，补充粮械！明日此时，随本王踏破契丹左谷蠡王大营！用兀术的头颅，祭我沧水英魂！”
然而当夜，岭南军大营辕门外，一支身披霜白鳞甲的骑兵如同雪原幽灵般悄然抵达，战马鼻息喷出的白雾在寒风中凝成冰晶——冰原骑，到了！
一、霜甲初试：雪原上的白色死神
休整日的岭南大营并未沉寂。校场中央积雪被特意保留，形成一片天然的演练场。三千冰原骑肃立如林，人马皆覆特制霜白鳞甲，甲片细密如鱼鳞，在晦暗天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寒芒。战马比寻常北地骏马高出半头，肩宽胸阔，四蹄包裹着防滑的毛毡与特制蹄铁，即便在压实的雪地上也稳如磐石。马鼻喷出的粗重白气瞬间凝成细碎冰晶，簌簌落下。
领军的校尉韩重，面甲掀起，露出一张被北风雕刻得棱角分明的脸。他猛地一夹马腹，霜甲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出！没有沉重的马蹄轰鸣，只有蹄铁与冰雪摩擦的“沙沙”声，迅疾如电！临近校场边缘一处陡峭冰坡，韩重非但不减速，反而催马加速！战马前蹄扬起，后蹄猛蹬，竟如履平地般疾冲而上！坡顶，韩重勒马人立，战马前蹄在空中虚踏，发出无声的嘶鸣，稳稳立于冰坡之巅。下方观阵的玄甲、陌刀两营将士，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等冰坡，寻常战马莫说冲锋，徒步攀爬都极易滑坠！
“变阵！”陈锋立于点将台上，声音穿透寒风。
令旗挥动！三千冰骑瞬间动了起来！没有金铁交鸣的嘈杂，只有鳞甲摩擦的细碎声响与蹄踏冰雪的低沉律动。庞大的骑阵在雪地上如同流淌的水银，时而化作锋矢，撕裂空气；时而化为偃月，两翼舒展；时而又如巨蟒盘绕，首尾呼应。高速变向中，人马合一，竟无一丝混乱！更令人心悸的是，高速奔驰间，骑士们已从马侧摘下一张张造型奇特的硬弩——弩身短而宽，弩臂由多层异种兽筋与韧性极强的寒铁木复合而成，箭槽内压着的，是仅有寻常箭矢一半长短、箭头却呈三棱透甲锥形的特制弩箭。
“平射！”韩重厉喝。
嗡——！
一片低沉得近乎压抑的弩弦震响！千余支短弩箭离弦而出！箭速快得只在空中留下道道模糊的白线！百步外的木质箭靶瞬间被洞穿！厚厚的木板如同纸糊，留下一个个边缘光滑的圆孔！箭矢余势不减，深深钉入后方冻土！
“仰射！”令旗再变！
骑士们身体后仰，弩口斜指苍穹，又是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弦鸣！弩箭划出高抛弧线，如同冰雹般覆盖向更远处的模拟敌群区域！噗噗噗！箭矢穿透草人皮甲的闷响连成一片！更可怕的是，不少弩箭竟深深扎进冻得坚硬的泥土，尾羽兀自颤动！
“好！”雷豹忍不住喝彩，眼中精光爆射，“这短弩破甲犀利，射程竟不下百步！冰原奔驰如履平地！王爷，有此强军，契丹引以为傲的雪原机动优势，荡然无存！”
陈锋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支耗费心血打造的白色利刃：“此弩名为‘破冰’，专为冰原骑配备。箭短力猛，破甲穿冰，无往不利。”他顿了顿，声音转冷，“韩重！”
“末将在！”
“点齐两千冰原骑，一人双马！即刻出发！目标——”陈锋手指北方风雪深处，“咬住兀术溃军尾巴！给本王盯死他们！本王要这溃兵，成为指引我大军直捣契丹王庭的活路标！”
“诺！”韩重抱拳应诺，面甲“咔”地落下，只余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他调转马头，霜白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两千冰原骑无声地脱离大队，如同融入雪幕的白色幽灵，向着北方契丹溃兵逃窜的方向，疾驰而去。雪地上，只留下极浅的蹄印，很快便被新落的雪花覆盖。
二、死亡尾行：溃兵血路引王庭
北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兀术麾下的万余名残兵败将，丢盔弃甲，如同丧家之犬，在茫茫雪原上亡命奔逃。队伍拉得稀稀拉拉，哭声、骂声、伤兵的呻吟声混杂在风啸中。失去主帅的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昔日凶悍的契丹勇士，此刻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快！再快点！”一名千夫长挥刀砍翻一个因力竭而摔倒、挡住去路的士兵，嘶声咆哮，“岭南蛮子的马蹄声就在后面！被追上就是死！”恐慌如同涟漪般扩散，队伍更加混乱。
然而，他们想象中的追兵铁蹄并未踏来。只有死寂。无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以及积雪从树梢坠落的簌簌声。这种寂静，比震天的喊杀更让人毛骨悚然。
“头…头人…”一名负责断后的游骑兵小队长连滚带爬地从后面追上来，脸色惨白如雪，嘴唇哆嗦着，“没…没看见岭南大队…但是…弟兄们…落在后面的弟兄们…都没了！”
“没了？！”千夫长一把揪住他的皮袄，“什么叫没了？！”
“就…就像被雪原吞了！”小队长眼中充满恐惧，“隔一会儿，后面就少几个人！连声惨叫都没有！只有雪地上…多了一滩红…还有…还有这种箭！”他颤抖着递过一支短小的三棱弩箭，箭簇上暗红的血已然冻结。
千夫长接过冰冷的箭矢，入手沉重，棱刃锋利得刺眼。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白茫茫的雪原。枯树林立，雪丘起伏，每一处阴影都仿佛潜藏着索命的恶鬼。
“是…是那些白甲骑兵！”小队长声音带着哭腔，“神出鬼没…跟雪一样！”
恐慌彻底爆发！“魔鬼！白色的魔鬼！”“他们就在雪里！在风里！”溃兵们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引发歇斯底里的尖叫和胡乱射出的箭矢。队伍彻底失控，为了争夺前路，不同部落的溃兵开始互相推搡、谩骂，甚至拔刀相向。
“滚开！让我们黑狼部先走！”
“放屁！凭什么！我们苍鹰部为左谷蠡王流血流得最多！”
“去你妈的！挡路者死！”一名红了眼的百夫长挥刀砍向挡在前面的另一部落士兵。
“杀！”积压的恐惧瞬间点燃了仇恨的引信！如同一点火星溅入油锅，原本同属兀术麾下的不同部落溃兵，竟在这绝望的雪原上，为了渺茫的生机通道，疯狂地互相砍杀起来！鲜血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绽开的恶之花。惨叫声、怒吼声、兵器碰撞声撕破了虚假的寂静。
而在不远处一座被积雪覆盖的矮丘后，韩重冷漠地放下手中的“破冰弩”。他身后，两千冰原骑如同雕塑般静默，霜白甲胄与雪地融为一体，只有锐利的目光透过面甲缝隙，锁定着下方自相残杀的猎物。
“第三队，左翼雪沟，截断那支想绕路的。”韩重声音冰冷，毫无波澜，“第四队，右翼缓坡，自由狙杀头目。其他人，原地待命。”他如同最高明的猎手，精准地投下致命的诱饵——溃兵们争抢的所谓“生路”，不过是冰原骑刻意留出的、通向更绝望深渊的陷阱。每一次精准而吝啬的狙杀，都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溃兵早已绷紧到极致的神经，将他们驱赶向陈锋预设的死亡之路，也指引着岭南主力直扑契丹王庭的方向。
三、风雪鏖兵：白骑凿阵破汗旗
三天后，雪原尽头的地平线上，终于浮现出一片连绵的黑色轮廓。巨大的狼头王旗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低沉的牛角号声穿透寒风，带着一种沉重的威压。契丹王庭！汗帐所在！而挡在岭南大军与王庭之间的，是一支严阵以待的契丹精锐——大酋耶律德光亲率的五万王庭禁卫军“苍狼骑”！
黑色的铁甲在雪地中铺成一片死亡之海，长矛如林，刀光映雪。汗旗下，耶律德光头戴貂绒金冠，身披漆黑熊皮大氅，望着远处席卷而来的玄色岭南军阵，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决绝。兀术败亡的消息和那颗被岭南军故意展示的人头，已彻底点燃了契丹王庭的怒火与恐惧。
“陈锋！”耶律德光的声音如同闷雷，“今日，便用你岭南军的尸骨，铺就我契丹汗帐的台阶！苍狼骑！碾碎他们！”
“呜嗷——！”五万苍狼骑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狼嚎，战意沸腾！他们如同黑色的潮水，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涌动，积蓄着冲锋的毁灭力量！
岭南军阵前，玄甲如墙，陌刀如林。雷豹紧握刀柄，手心渗汗，面对五倍于己的契丹最精锐铁骑，即便是百战悍卒，也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契丹军阵的西北侧翼，那片被苍狼骑视为天然屏障的巨大雪坡之后，异变陡生！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只有一片刺目的白光，如同雪崩般从陡峭的雪坡顶端倾泻而下！是冰原骑！两千霜甲骑士，人马一体，竟沿着近乎垂直的雪坡俯冲而下！速度之快，如同白色的闪电！沉重的重力加速度赋予了他们无与伦比的冲击动能！
“那…那是什么？！”契丹右翼将领拓跋野骇然失色，他从未想过有人能从那种绝壁发起冲锋！“弓弩手！快！射住阵脚！”仓促的箭雨泼洒而出，但大部分箭矢射在冰原骑厚重的霜鳞甲上，只迸溅出点点火星便被弹开！少数射中马匹的，也被坚韧的甲片阻挡，未能造成致命伤害！
轰隆——！
白色的钢铁洪流狠狠撞入契丹苍狼骑的右翼！如同烧红的尖刀刺入凝固的牛油！韩重一马当先，手中特制的加长破甲马槊如同毒龙出海，瞬间将一名契丹千夫长连人带甲挑飞！冰原骑借着俯冲的骇人速度，马槊攒刺，破冰弩在极近距离抵近射击！挡在正面的苍狼骑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层层倒下！厚重的阵型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巨大的、鲜血淋漓的口子！
“凿穿！直取汗旗！”韩重狂吼，槊锋所指，正是耶律德光所在的中军！
“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拦住那些白甲魔鬼！”耶律德光又惊又怒，厉声嘶吼。中军精锐疯狂涌向右翼缺口，试图堵住这致命的撕裂。
然而，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已彻底打乱了契丹军的阵脚和节奏！就在苍狼骑注意力被冰原骑这柄白色尖刀吸引的刹那，岭南军本阵动了！
“玄甲营！陌刀营！”陈锋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全军突击！碾碎他们！”
咚！咚！咚！战鼓擂动，声震四野！
蓄势已久的玄甲重步如山崩海啸，踏着整齐而恐怖的步伐，狠狠撞上因右翼混乱而阵型微滞的契丹中军前锋！陌刀营紧随其后，巨大的陌刀轮转如风车，每一次劈斩都带起大蓬的血雨残肢！失去冲锋空间和速度优势的苍狼骑，在岭南最精锐的步卒面前，竟显得笨拙而脆弱！
冰原骑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死死牵制着数倍于己的敌军。韩重浴血奋战，霜甲已被染成刺目的猩红，距离那杆巨大的狼头汗旗已不足两百步！他甚至能看清耶律德光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惶！
“保护大酋！”亲卫牙兵舍命扑上。
“滚开！”韩重马槊横扫，将两名牙兵拦腰斩断！他猛地从马鞍旁摘下一支特制的、箭头绑缚着浸油麻团的破冰弩箭，用火折点燃！
咻——！
燃烧的弩箭如同流星，撕裂混乱的战场，精准无比地射向那面象征着契丹至高权力的狼头汗旗！
嗤啦——！
火箭正中旗杆！浸透油脂的麻团瞬间引燃了巨大的旗帜！风助火势，狼头王旗在耶律德光和一众契丹贵族、将领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熊熊燃烧起来！火焰吞噬了狰狞的狼头，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汗旗！汗旗倒了！”绝望的呼喊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整个契丹大军！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陈锋立于战车之上，望着那在烈焰中化为灰烬的契丹汗旗，玄色王袍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溃败的契丹大军后方——那座在风雪中显露真容的契丹王庭。
“传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上的喧嚣，带着主宰生死的威严，“全军压上！日落之前，本王要在契丹汗帐之内——用耶律德光的金杯，饮庆功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