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首府的冬夜,寒风卷着沧澜江的水汽扑打在格致院的青灰高墙上。陈锋独立于钟鼓楼顶,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脚下是灯火通明的工学坊——铁匠张铁锤正带人调试新式汽锤,锻打声如惊雷般穿透夜色;更远处,镇海号明轮船的轮廓在港口若隐若现。雷振山踏着染霜的石阶疾步上前,铠甲上还带着北疆战场的寒气:“王爷,黑狼部俘虏已分批押至苍梧矿场,但军中另有隐患!兵部新调来的五十名教头,今日在校场指责陌刀营‘违祖制’,竟要士卒弃陌刀换木枪!”
“木枪?”陈锋眸光骤冷,“可是崔氏门生?”
“正是!为首者乃崔琰侄孙崔成,口口声声‘枪为百兵之王’,斥岭南军械为奇技淫巧!”雷振山咬牙道,“赵破虏率学员争辩,反被罚跪雪地两个时辰!”
暗卫统领无声现身,呈上密报:“京城飞鸽,崔琰联合兵部尚书,以‘整饬武备’之名,将禁卫军三百精锐混入教头队伍,三日后抵达!”
朔风卷过楼台,陈锋唇角却勾起冰冷笑意:“来得正好。砺锋军校缺块磨刀石——传令!开放西麓‘狼突峪’,备好水泥高台与了望镜,请各州将领观礼!本王要这三百禁卫,有来无回!”
三日后的狼突峪,凛冽山风刮过水泥浇筑的环形校场。五十名身着绛红武官服的崔氏教头立于北侧高台,为首崔成斜睨着台下三百名靛蓝学员袍的军校生,嗤笑道:“岭南无人乎?让这群奶娃娃执掌陌刀?”他身后禁卫教头们哄笑成片,有人故意将精铁枪头磕得铮铮作响。
赵破虏率队肃立如松,肩背昨夜被军棍抽开的伤口还在渗血。农家子李石头紧握陌刀长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刀柄上刻着他爹用新式犁铧开垦的田亩数“廿三亩”。
“列阵!”雷振山令旗劈落。军校生瞬间化为三队:左队持丈二陌刀,刃如霜雪;中队架臂张弩,弩机寒光森然;右队负玄甲骑盾,盾面狼头狰狞。
“花架子!”崔成金刀大马坐进虎皮椅,“禁卫军!让南蛮见识什么叫沙场铁血!”
三百禁卫如赤潮涌下高台。这些京城骄兵身披明光铠,枪阵如林推进,气势骇人。距军校生阵线三十步时,崔成猛地掷下令旗:“破阵!”
“立——墙!”赵破虏嘶吼。右队玄甲骑盾轰然砸地,盾缘精钢卡榫咬合,瞬间连成铁壁!禁卫长枪刺在盾面,竟溅起一溜火星,难进分毫!
“换弩!”李石头吼声发颤却坚定。中队臂张弩自盾隙探出,机括震鸣如蜂群炸窝!特制钝头箭矢暴雨般泼向禁卫膝腿——这是墨衡特训的“跛马箭”,专破重甲关节!
“我的腿!”“列阵!列阵啊!”禁卫哀嚎倒地,枪阵顷刻溃乱。崔成惊怒拍案:“卑鄙!用暗箭伤人!”
“沙场搏命,讲什么光明正大?”陈锋冷冽声音自最高观礼台传来。他玄衣玉冠的身影在水泥护栏前显露,手中了望镜折射寒光:“禁卫若只剩嘴硬,不如滚回京城抱崔琰大腿!”
“竖子安敢辱我!”崔成目眦欲裂,夺过鼓槌狂擂战鼓,“结锋矢阵!冲垮这群土鸡瓦狗!”
残存禁卫在羞辱中爆发凶性,竟以血肉之躯撞向盾墙!盾阵在巨力冲撞下微微后移,缝隙渐开!
“陌刀!”赵破虏虎口崩裂仍死顶盾牌,“进——斩!”
“轰!”左队陌刀如银瀑倒卷!丈二长刃以劈山之势斩落,刀光过处,禁卫枪杆断裂、铠甲凹陷!更有利刃削过枪头,将禁卫五指齐根斩飞!刀为百兵之霸,陌刀过处,人马俱碎!
血泥混杂的校场上,崔成看着满地翻滚的禁卫,浑身发抖:“妖法…定是用了妖法!”他猛地夺过亲兵强弩,淬毒箭矢直射场中正扶起伤员的李石头:“去死吧!”
“小心!”赵破虏飞扑将李石头撞开,毒箭擦着他脖颈射入地面!
全场死寂。各州将领骇然起身,崔成竟在众目睽睽下对学员下杀手!
“好一个兵部教头。”陈锋声音比北风更冷,“雷振山!”
“末将在!”
“开‘阎王帖’!”
校场四角陡然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八座水泥堡垒顶端滑开黑孔,形如巨棺的弩床缓缓升起——正是曾钉死宗师崔厉、射穿黑狼王的镇岳弩!粗如儿臂的弩弦绞紧时,整座山谷都在震颤!
崔成魂飞魄散:“你敢杀朝廷命官…”
“嗖!”一道乌光撕裂空气,将他头顶进贤冠射得粉碎!崔成瘫跪在地,裤裆湿透。
陈锋踏下高台,玄靴踩住那支没入地面的毒箭:“今日起,岭南军校增‘血仇课’!教头由黑狼俘虏担任,训练见血,伤亡勿论!”他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各州将领,“谁有异议?”
无人敢应。唯有赵破虏抹去颈间血痕,嘶声响应:“愿为王爷磨砺死刃!”
七日后,岭南王府密室。暗卫呈上染血密报:“崔成重伤返京,禁卫残兵散布流言,称王爷以妖器屠戮同袍。皇帝震怒,命九皇子率三万禁军南下‘整训’岭南军务!”
“三万?”雷振山拍案而起,“这是要剿灭我军!”
陈锋却凝视着沙盘——狼突峪校场旁新增的“英烈碑”上,已刻下七名训练殉职学员的名字。碑前,李石头正带新学员以陌刀劈砍草人,刀刃破风之声凌厉如啸。
“来得正好。”陈锋指尖划过沙盘上蜿蜒的苍梧山脉,“九皇子不是要阅兵吗?开放‘鬼见愁’峡谷,设三关九寨。”他嘴角噙着冰冷笑意,“第一关让新学员守,第二关摆空城,第三关…”手指猛然按在山脉尽头的平原,“八十万铁骑埋锅造饭之地,请九皇子品鉴!”
雷振山瞳孔骤缩。那是玄甲、陌刀、重骑三营混编的演武场,更是北伐精锐的真正集结地!
暮色吞没窗棂,陈锋玄衣身影如墨色山峦。远方军校传来新学员夜训的号子,声浪撞碎在王府高墙上,却隐隐透出金戈铁马之音。岭南的刀,已淬出第一道血槽。
雏鹰裂空,铁幕初张慑九重!
崔成辱军校为“奶娃娃持陌刀”,禁卫赤潮压阵欲碎新苗;
李石头擎陌刀如握父辈田契,玄甲盾墙硬撼明光铠,跛马箭雨碎枪阵;
崔成暗箭袭杀,赵破虏血溅校场,镇岳弩升膛锁命官;
陈锋踏毒矢令开“血仇课”:“以蛮血淬刀锋,死伤勿论!”
九皇子率三万禁军南下问罪,陈锋笑指埋锅之地:“请君观我八十万铁骑炊烟!”
岭南寒刃已见血开封,他日北指,当悬九重宫阙于英烈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