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观星阁的夜风带着铁锈般的寒意,陈锋那句“让血来浑”的余音尚未散尽,岭南大地便如滚油泼雪般炸开了锅。三路狼烟,几乎在同一时辰冲天而起!
子时,西江府常平仓。
火光将夜幕撕开狰狞的裂口,映出数百张扭曲疯狂的脸。以原仓大使周坤族弟周禄为首,纠集被清算豪强的余孽、地痞流寇,挥舞着锈迹斑斑的刀枪,嚎叫着冲向粮仓大门。“烧光!一粒米也不留给那狗王爷!”周禄独眼赤红,脸上蜈蚣般的刀疤因亢奋而跳动。粮仓若毁,岭南民心必乱,这正是太子密令所求!
“轰!”燃烧的草球被抛向仓顶,火星四溅。守卫仓门的十余名府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潮冲得节节后退,眼看防线将溃。
“玄甲!列阵!”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撕裂喧嚣!
仓墙阴影处,五十名如同从幽冥中踏出的重甲武士轰然现身!玄色铁甲覆盖全身,只露出冰冷如狼的眼眸。巨大的方盾“哐”地砸入地面,瞬间筑成一道钢铁堤坝。长矛如林,从盾隙间森然探出,矛尖在火光下流淌着死亡的寒芒。
冲锋的暴徒撞上这铁壁铜墙!
“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的几人如同撞上绞肉机,瞬间被数根长矛洞穿!惨叫声戛然而止,尸体挂在矛尖,鲜血顺着矛杆汩汩流下,在盾牌上蜿蜒出刺目的红痕。
“放箭!射死他们!”周禄惊骇后退,嘶声尖叫。稀疏的箭矢射在玄甲上,叮当作响,徒留白点。玄甲阵纹丝不动,如同磐石。
阵中,都尉张猛,这个曾在黑云岭被雷豹从尸堆里扒出来的汉子,舔了舔溅到唇边的热血,眼中是野兽般的兴奋:“王爷钧令,犯粮仓者,杀无赦!陌刀手,出阵!”
“吼!”盾阵如闸门般裂开一道缝隙。十名陌刀手踏步而出!丈余长的陌刀并非劈砍,而是如同攻城槌般,被这些力士平端齐刺!
“噗噗噗——!”
沉重的刀锋带着无匹的贯穿力,瞬间将挤在一起的七八名暴徒串成了血葫芦!陌刀手齐声怒吼,发力前推!被串在刀上的尸体如同破麻袋般被顶飞出去,重重砸入后方人群,引起一片骨裂筋折的惨叫和更大的混乱!
“魔鬼!他们是魔鬼!” 暴徒的疯狂被这血腥碾压彻底浇灭,士气崩盘,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周禄被溃兵裹挟,独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他刚想转身,一柄横刀已如毒蛇般从盾阵缝隙探出,精准地抹过他的脖颈。
“呃…”他捂住喷溅的喉咙,嗬嗬作响,栽倒在地,最后看到的,是玄甲军沉默推进的铁靴。
丑时,南平县衙。
喊杀声震天动地。县令陈文远被亲兵死死护在衙堂角落,面无人色。县丞赵炳忠带着心腹衙役和收买的数百泼皮,里应外合,竟在短短半个时辰攻破了县衙大门,控制了武库!
“陈文远!你甘做陈锋走狗,盘剥乡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赵炳忠站在庭院中,得意地挥舞着刚抢来的县令印信,“开仓!放囚!告诉全县,岭南王无道,太子殿下才是正统!”
“轰隆!”武库大门被撞开,数十名囚犯和泼皮蜂拥而出,抢夺刀枪,眼看一场针对王府委任官员的屠杀就要开始。
“咻——!”
一支鸣镝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刺破县衙上空的火光!
“杀!”
四面八方,房顶、街角、阴影中,无数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他们没有重甲,只有一身紧束的夜行衣和手中淬毒的短弩、短刃。
赵怀恩亲自训练的血影卫,出手了!
弩箭精准点射,专取头目!赵炳忠身边的几个心腹衙役瞬间被钉穿咽喉,哼都未哼便栽倒在地。血影卫如同融入夜色的流水,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每一次现身,手中短刃都带起一蓬血雨,目标明确——所有手持武器者!
“有埋伏!是王府暗卫!”赵炳忠魂飞魄散,抱头就想往内堂钻。一道黑影如同蝙蝠般从梁上倒挂而下,冰冷的短刃贴上了他的颈侧。
“赵县丞,王爷问,太子许你的裂土封侯…可还香么?” 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钻进耳朵。赵炳忠浑身僵直,裤裆瞬间湿透。
“饶…饶命…”
短刃没有丝毫犹豫,轻轻一拖。赵炳忠捂着喷血的脖子,嗬嗬倒地,眼中映出的是血影卫一闪而逝的冷漠侧脸,以及内堂里,陈文远那劫后余生的震惊目光。
寅时初,王府后山别院。
此处远离核心,护卫相对薄弱。数十名身手矫健的黑衣死士,在影七心腹的带领下,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翻越高墙,直扑王妃苏清璃所在的小院。他们的目标明确——生擒王妃,作为要挟岭南王的最大筹码!
“动作快!抓了人立刻从后山暗道撤!”为首者低声下令,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
小院内,灯火已熄,一片静谧。死士们摸到主卧窗下,互递眼色,猛地撞开窗户,刀光闪烁扑入!
“噗通!”
“噗通!”
预想中的惊叫没有响起,只有沉闷的倒地声。冲入房内的几名死士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脖颈处插着细如牛毛的淬毒短针。
“有诈!”窗外死士首领头皮发麻。
“嗡——!”
弓弦震响!院墙四周、屋顶暗处,数十张劲弩同时激发!箭矢如雨,覆盖了院中所有角落!惨叫声此起彼伏,瞬间倒下一片!
“结阵!冲出去!”首领目眦欲裂,挥刀格挡箭矢。
院门轰然洞开。一队玄甲军沉默涌入,将残余死士包围。为首将领并非雷豹,而是玄甲军副将秦山。他目光扫过地上尸体,落在面无人色的死士首领脸上:“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惊扰王妃清梦?”
“杀!”死士首领困兽犹斗,带人扑上。
秦山甚至未曾拔刀,只一挥手:“拿下,留活口。”
玄甲军如同铁壁合拢,盾牌猛撞,铁拳如锤!骨裂声、闷哼声不绝于耳。这些太子精心训练的死士,在真正的战场杀器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眨眼间,除了被刻意留下的首领,其余人尽数伏诛。
内室门帘轻掀,苏清璃一身素衣,外罩软甲,手持一柄细剑走了出来,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只有一片冰寒。她看也不看院中血腥,径直走到被两名玄甲军死死按在地上的死士首领面前。
“谁派你来的?”声音清冷如霜。
死士首领咬紧牙关,怨毒地瞪着苏清璃。
苏清璃手腕一抖,细剑化作一点寒星,精准地刺入他肩胛骨缝!钻心的剧痛让死士首领发出凄厉惨嚎。
“东宫…是东宫影卫!”他崩溃嘶喊。
苏清璃抽回剑,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声音冷彻骨髓:“拖下去,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东宫在岭南…还有多少爪子。”
寅时末,岭南王府,观星阁。
四野的喊杀声已渐渐稀落,唯余零星火把在黑暗中明灭。陈锋依旧立在原地,玄色王袍在渐起的晨风中微微拂动。他手中捏着一支刚由飞鸽传来的京城密报,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帝危,九王摄政,东宫囚。”
赵怀恩如同影子般出现在他身后,声音带着杀戮后的余烬:“王爷,三路皆平。西江府常平仓无恙,匪首周禄伏诛;南平县衙叛乱已定,贼首赵炳忠及同党尽诛;别院刺客四十七人,擒其首领一人,余者皆毙。王妃安好。”
陈锋指尖微动,那张薄薄的密报在掌心无声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东宫…果然已是疯狗。”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撬开那个影卫的嘴。岭南境内,所有与东宫有染的蛇鼠,无论大小,三日内,连根拔起。”
“是!”赵怀恩领命,迟疑一瞬,“王爷,京城那边…九殿下已掌监国之权,我们…”
“让他掌。”陈锋打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投向东方天际那抹即将刺破黑暗的鱼肚白,“爬得越高,根基不稳时,才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转身,走下观星阁。晨光熹微,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照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昨夜的血与火,不过是淬炼刀锋的炉火。岭南这把刀,已然饮血开锋。
“传令雷豹,陌刀营休整三日。三日后,本王要亲临西山大营阅兵。”陈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般的决断,“岭南这把刀磨快了,总得让京城里的‘贵人们’…听听响!”
晨风吹过王府高耸的檐角,带着淡淡的硝烟与血腥味。岭南的天,在经历一夜的杀戮洗礼后,非但没有黯淡,反而在陈锋的脚下,铺开一条染血的通天之路。帝星飘摇,而南疆的凶刃,已然寒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