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的夜色逐渐深沉,惨白的满月悬挂于天空,将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映照得明亮。
月圆风高,天不黑,这可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好天气,但对于三个非凡者而言,悄无声息地套一个没有多少武力圣女的麻袋,这还不简单。
秦时兰踩着急乱的步伐冲出王宫大门,白金的裙摆在她身后翻飞。她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温柔笑意的俏脸此刻涨得通红,眸子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该死的理查德!”
她咬着银牙低声咒骂,手指几乎要将丝绸手帕撕碎。侍卫们屏息凝神地跟在她身后三米处,谁都不敢在这时候触圣女的霉头。
马车碾过熟悉的街道,两旁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亮。这条路秦时兰闭着眼睛都能走,更何况今夜月色如此明亮。
她靠在软垫上,望着窗外平稳后退的景色,完全没注意到屋顶上闪过的几道黑影。
就是这样安全的环境下,时间宛如暂停了一瞬间,侍卫们只觉得少了一段记忆,待他们反应过来时,马车里早已空空如也。
车帘轻轻摆动,嘲笑着他们的迟钝。
理查德站在寝宫的露台上,回想着方才与秦时兰那场不欢而散的争吵,眉头紧皱,只觉得这个女人除了一点小聪明之外简直愚不可及。
但她今天面对的人是秦念,这个他都觉得棘手的人,他会不会骂得有些过分了?还没等理查德后悔,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夜里,整个王城都被急促的钟声惊醒,理查德立刻发动了全城的卫兵四处寻找圣女的下落。路边、郊外、巷道……几乎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人。
理查德心急如焚,正当他想要进一步发动非凡者的时候,消息来了。
圣女在自己的家中的闺房里!
厚重的帷帐将房间遮得严严实实,理查德赶到的时候,被褥中传来压抑的抽泣声,秦时兰死活不肯见人。在理查德好言好语把人哄好后,圣女终于愿意掀开一个被角。
理查德倒吸一口凉气。
这真是一张堪称惨不忍睹的脸!
秦时兰的眼睛红肿,精心保养的脸蛋上青紫交错,最醒目的莫过于额头上用黑色墨水画的那只张牙舞爪的乌龟,随着她抽噎的动作一耸一耸,活像要爬出来似的。
她身上华贵的衣裙完好无损,露出的肌肤上被打得全是淤青。
理查德忍住了没笑。这是很严肃、很令人气愤的事件,他没有笑!
在秦时兰口中断断续续地了解了事情之后,他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香艳的绑架案,分明是哪个缺德鬼把高高在上的圣女套麻袋拖去巷子里痛揍了一顿!
第二天一大早,白钰和萨瑟兰两人神清气爽地向训练场走去。萨瑟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咧嘴笑道:“昨晚那顿揍可真解气,那圣女哭爹喊娘的样子我能笑一年。”
白钰昨晚打人虽然不如萨瑟兰表现的那么积极,但下手是真的阴,全往人脸上去。至于秦念,秦时兰头上那只乌龟就是他倾情贡献的。
“副主教的主意也太损了!”萨瑟兰嘻嘻哈哈的,“听说那圣女哭了一整晚,哈哈哈——”
白钰一把捂住他的嘴,骂道:“蠢货,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做的?这里是纯净教会,圣女的狗腿子多的是。”
萨瑟兰挣开他的手,不以为然地撇嘴:“这边可是我们肃清者的地盘,那群圣女的走狗敢来?”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闭上了嘴,如果真的被谁听了过去,这事确实不好处理。两人安静下来,这时才注意到训练场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声音。
“223,224……”一个慵懒的男声拖着长音,突然轻笑,“才225,加油啊,你不会这就不行了吧?”
这熟悉的声音让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另一个略带喘息的男声传来:“怎么不行?有……有本事你和我比一比,我绝对比你厉害!”
这声音莫名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白钰两人悄无声息地进入训练场,这才看清楚这声音的主人。
白毛金瞳,不是隔壁机关的某首领又是谁?不过堂堂猎杀机关的首领,怎么跑到他们的训练场来了?
晨光中,训练场中央,齐岁正艰难地做着俯卧撑。
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猎杀机关首领,此刻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秦念正悠然盘坐在他腰际,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黑色外套下摆在齐岁身侧铺开。
“226,227。”秦念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卷着齐岁的白发玩。他每数一个数,指尖就绕着那缕银丝转一圈,惹得身下人肌肉绷得更紧。
但齐岁的状况显然不太妙。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在白衬衣上晕开深色的水痕。被汗水浸透的布料紧贴胸腹部,清晰地勾勒出每一块肌肉的起伏。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撑起的双臂微微发抖,却仍倔强地不肯认输。
远处墙边蹲着几个假装训练的肃清者,眼神却不住地往这边瞟。有人捂着嘴偷笑,还有人偷偷比划着赌注的手势,整个训练场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我就算了吧?我可没齐首领这么精力旺盛,大半夜撬窗进来,还站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秦念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指尖滑向虚空,一把雪白刀鞘的长刀凭空浮现。齐岁只感觉身上猛地一沉,他闷哼一声,肌肉绷紧,汗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齐岁咬紧牙关才没有泄气,昨夜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月光透过纱帘,为秦念的睡颜镀上一层银辉。他站在床边,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对方平稳起伏的胸膛,确认那具身体依然温热鲜活。
明明昨天晚上秦念都没有计较他这些,没有问他窗户的锁是怎么坏的,没有问他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站在床头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也没有生气把他赶出去。
秦念只是在朦胧中咕哝了一句“烦人”,就掀开被子让他钻了进去,那朦朦胧胧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我只是……担心你。”齐岁艰难地狡辩着,喉结上下滚动。
秦念眯起那双猩红的眼眸,指尖在齐岁汗湿的后颈画圈:“担心我什么?睡得好不好?”
“我怕,我只是害怕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出事。”
齐岁的呼吸突然一哽,昨天晚上,不安一直在他的心头徘徊,难以入睡。他的脑袋中难以控制地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场景。
秦念的皮肤爬满诡异纹路,眼睛变为令人眩晕的金色,最后变成一具被他亲手贯穿的尸体。这些画面让他整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入睡却又被噩梦吓醒。
他不安极了,于是大半夜就跑到了秦念的卧室中,直到将秦念拥入怀中,听见对方的心跳才勉强合眼。
一声轻叹在头顶响起,秦念翻身而下,衣服滑过齐岁滚烫的皮肤:“下次想和我睡直接说。你半夜像个幽灵似的杵在那儿,我差点一刀劈了你。”
这句话像赦令般让齐岁眼睛一亮,得到了原谅,还得到了今后的陪睡服务,这人立刻变脸。
他一个咕噜爬起身,猛地扑倒秦念身上,湿透的白衬衫紧贴着对方的衣服:“我就知道你会心疼我!”
“滚开!”秦念嫌弃地推拒,手掌抵在齐岁汗津津的胸膛,“一身的汗,把我身上弄脏了。”
齐岁得寸进尺地蹭着他的颈窝:“那你陪我洗澡?我胳膊酸得抬不起来了……”说着故意塌下腰,让全身重量都压在秦念身上。
两人拉拉扯扯地离开,空留一地的震惊。萨瑟兰眼中简直惊世骇俗,他僵硬地转向白钰:“他们……这是?”
白钰看不出表情,只是回忆道:“副主教说,他和猎杀机关的首领是好朋友。”
“好朋友?!”萨瑟兰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他们那叫好朋友,那我们这算什么?”
最终齐岁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他被秦念扔进了浴室,正要抗议,一套叠得整齐的衣物就迎面砸来,紧接着门“砰”地一声关上。
闻着手中衣物上熟悉的熏香,齐岁低笑出声。不急,既然已经获得了陪睡的许可,剩下的可以慢慢来。
他要像藤蔓缠绕乔木般,一点一点侵入秦念的生活。让他的气息沾染秦念的衣服,让秦念熟悉他的温度,直到某天秦念醒来时,会发现没有他的怀抱竟难以入眠。
这样,就再也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