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章 沉湖密钥与无声惊雷
“你下去?你他妈现在这德行,下去给那破实验室当有机肥都嫌你糊锅!”耿炎指着林燊燊那条焦炭似的右臂,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屏幕上了,“老子去!不就是个水下老鼠洞吗?给我套王八壳子(重型潜水服),扛着液压钳,啥锁头都给它薅开!”
“你去?”林燊燊眼皮都没抬,左手快速调出湖底实时扫描图——那洞口还在缓慢地往外渗着墨绿色的污水,周围湖床的泥沙微微震动,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里面的‘小庄稼’刚才吃了六发高爆粪肥都没噎死,你去加餐?”
耿炎噎住了,油污的脸憋得通红。刚才那爆炸动静,确实不像炸穿了,更像把什么东西惹毛了。
赤红炎推了推裂开的眼镜,语气急促:“林董,你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而且‘神农’系统刚刚拦截到多次针对实验室入口的定向扫描信号源,来自东南方向,灵炎镇以外。频率特征…不是军方,也不是螺旋科技残留。”
又有新苍蝇盯上了?林燊燊眉头都没皱一下。“信号强度?”
“微弱,但持续。像是在…试探,或者等待。”赤红炎敲击键盘,将信号波动图投射到副屏,“对方很谨慎,用的也是老旧协议,有点像…”
“像二十年前的玩意儿。”林燊燊接话,左手无意识地捻着控制台上从分析皿洒落的泥土颗粒。父母,债主,还有不知名的窥伺者…这潭死水底下,比他想的更浑。
【外部通讯请求:灵炎镇,‘百草堂’中药材收购站。】林枫的提示音冷不了响起,同时弹出一个窗口,上面是个满脸褶子、戴着老花镜的胖老头,背景是成堆的药材麻袋。
“嗯?这老抠鼻怎么这时候蹦出来?”耿炎嘀咕。百草堂是农场以前偶尔处理次等药材的小渠道,老板钱老头出名的一毛不拔。
林燊燊点了接通。
钱老头那张胖脸立刻堆满笑,显得格外突兀:“哎呦!林老板!恭喜发财啊!听说您那边…动静不小?呵呵,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林燊燊没吭声,左手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着,节奏稳定。
钱老头干笑两声,自顾自说下去:“那个…老朽冒昧问一句,您农场最近…有没有清理什么特别的‘药渣’或者‘废料’?就那种…黑乎乎,带着点红筋,摸着还有点烫手的玩意儿?价钱好商量!”
控制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耿炎和赤红炎对视一眼,眼神锐利。这老家伙描述的东西,听着怎么那么像…
林燊燊敲击的手指停住:“有。很多。你想要?”
钱老头眼睛猛地一亮,像是嗅到鱼腥的猫:“要!有多少要多少!价格嘛…虽然品相差了点,毕竟是废料…我按一级‘炎阳灰’的三成…不,五成收!怎么样?现结!”
“不怎么样。”林燊燊声音平淡,“我的‘废料’,自己还不够用。”
钱老头脸一垮:“林老板,这话说的…那种玩意儿留着可是祸害,烧根烂苗,还招虫子!您处理起来也麻烦不是?交给老朽,专业人干专业事…”
“你的专业,”林燊燊打断他,“就是隔着十九公里,能闻到我这儿烧糊的土渣味?”
钱老头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眼神闪烁了一下。
也就在这一刻,林枫的警报无声地弹出在另一个屏幕:【检测到未知低频振动信号从灵炎镇方向发出,与之前定向扫描信号源同址。信号特征:试图与湖底实验室残留生物场建立谐振。】
“钱老板,”林燊燊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库房里那台老掉牙的‘大地回声’地质勘探仪,该上油了,噪音太大。”
啪!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钱老头那张惊愕的胖脸消失在屏幕上。
“妈的!是这老小子在搞鬼?一个收药材的?”耿炎一脸不可思议。
“收药材?”赤红炎冷笑,“‘大地回声’是二十年前地质队的违禁品,能诱发深层岩层共振,改造成生物信号放大器也不难。看来盯着这‘钥匙’的,不止一拨人。”
林燊燊没理会他们的震惊,左手已经调出了农场重型机械的备用清单。“耿炎,去把‘镇水’一号和二号拖出来。”
“那俩铁棺材?”耿炎一愣,“那玩意儿是当年你爹妈用来考察湖底水文的有人深潜器,沉湖底吃灰七八年了!电路板都快泡成渣了!”
“修。”林燊燊吐出两个字,“用‘清道夫’的备用控制模块改,改成无人遥控。给你一小时。”
“一小时?!你当老子是…”耿炎骂到一半,看到林燊燊的眼神,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扭头就往仓库跑,“操!拼了!”
一小时后。
两台锈迹斑斑、圆筒状的深潜器被拖到湖边,临时改装的信号接收天线像两条别扭的触角支棱着。湖底,那洞口渗出的污水似乎变多了,颜色也更暗沉。
“改装完毕!电路通了,摄像头亮了,机械臂能动,但密封性狗屎!水深超过五十米就得变灌汤包!”耿炎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伴随着紧张的喘息。
“够了。”林燊燊坐在主控台前,左手指尖划过屏幕,控制两台深潜器缓缓沉入浑浊的湖水。
屏幕被分割成两个晃动的水下视角,灯光刺破黑暗,照亮无数悬浮的颗粒和粪肥残留物。缓慢下潜,四十米,五十米…机体开始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
洞口越来越近,被炸烂的生物膜残骸像腐烂的海草挂在边缘。洞内一片漆黑。
“一号机,进。”林燊燊下令。
一号深潜器顶着头灯,小心翼翼地钻入洞口。画面剧烈晃动一下,随即稳定。通道内壁不再是光滑合金,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仍在微微搏动的暗红色菌毯,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类似血管的凸起脉络。
【内部环境扫描:高湿度,强碱性腐蚀环境,甲烷浓度飙升…检测到强烈生物电场…】林枫的数据不断刷新。
突然,一号机的灯光闪烁起来,画面开始出现雪花!
“干扰太强!信号要断!”耿急得大叫。
“二号机,拖拽模式,顶着一号机,继续深入。”林燊燊声音不变。
二号机抵住一号机的尾部,开足马力,像推土机一样顶着同伴向黑暗深处前进!金属摩擦内壁发出刺耳的噪音。
就在这时,一号机摄像头捕捉到前方通道尽头,似乎有一个较为开阔的空间,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的轮廓。
突然!
噗嗤!
一条暗红色的、由菌毯凝聚而成的触手猛地从侧壁射出,狠狠缠住了一号机的机械臂!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更多触手从菌毯中探出,疯狂缠绕两台深潜器!
“操!我就知道!”耿炎骂道。
“一号机,动力全开!二号机,反向拖拽!”林燊燊指令简洁。
两台深潜器发出沉闷的轰鸣,动力输出开到最大,与那些触手角力!火花在缠绕处迸射!
“拉锯战!妈的这鬼东西劲儿真大!”耿炎看着数据读数。
林燊燊眯起眼,左手快速切换到一个极其隐蔽的界面——那是直接连接最深层次滴灌系统的底层指令框,绕过了“神农”主系统。他输入了一串极其复杂的坐标和流量参数,确认指令来自“b-7区深层土壤改良特殊作业”。
【指令确认。启用‘玄武岩’管道,注入‘强效有机酸解剂’(ph<1.0),目标坐标:晴湖底部实验室入口。流量:3.5立方米\/分钟。】系统冷冰冰地回应。
几乎是同时!
湖底实验室通道内,墙壁上那些搏动的菌毯触手像是被泼了浓硫酸,猛地收缩、冒泡、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抓住深潜器的力量骤然一松!
“就是现在!冲进去!”林燊燊低喝。
两台深潜器趁机猛地挣脱,踉跄着冲进了那片开阔空间!
灯光扫过——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实验室前厅,到处是翻倒的仪器和散落的文件柜。正中央,却突兀地放着一张老旧的、布满锈迹的金属实验桌。
桌子上,没有精密仪器,只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用某种暗沉木头雕刻而成的盒子。盒子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却散发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沉静感。
而盒子旁边,扔着一把同样材质的、造型古朴的钥匙。
【扫描完成。木质结构,无能量反应,无金属成分,无生命特征。】林枫的报告带着一丝罕见的迟疑。
就这?
所有人都愣住了。粪海狂涛、孢子巨树、基因密钥…就为了保护这么个破木头盒子?
林燊燊控制一号机的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把钥匙。
就在机械指尖即将碰到钥匙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声,从木头盒子内部传来。
盒盖,自己弹开了一条细缝。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能量爆发。
只有一张折叠着的、微微发黄的纸张,静静躺在盒子里。
纸张边缘,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盖着双螺旋生物印章的印痕。
与此同时,急救舱内,监护仪上,苏晴那刚刚稳定在0.5赫兹的脑干活动信号,毫无征兆地——
归零。
变成了一条冰冷、笔直的线。
主控中心,落针可闻。
只有林燊燊左手边,那个分析皿里残留的泥土颗粒,因为他无意识收紧的手指,被缓缓碾磨成更细碎的尘埃。
无声惊雷,往往劈在最沉寂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