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粥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细密的水珠,周雅用指尖在雾蒙蒙的窗面上画着圈,目光却忍不住往院子里瞟。
晨光里,那些蜷缩在雪地里的人影像被遗弃的破布,其中一个小个子的胳膊都已经冻得发紫了,显然是冻伤了,却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
“妈妈,”她拉了拉柳若雪的衣角,声音里带着不忍,“他们好可怜啊……不能放他们走吗,让他们离开院子也行啊。”
柳若雪握着汤匙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林风,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
她何尝不觉得那些人惨,但今天她们都看到了林风发给她们看的视频,监控里他们砸门砸窗的疯狂,此刻还清晰地印在脑子里。
放他们离开?万一转身就去搬救兵,带着更多人来围攻别墅怎么办?
赵冰冰往面包上抹着蓝莓酱,闻言只是淡淡瞥了周雅一眼,没说话。
她不是不同情这些人的处境,看着他们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心里难免泛起一丝怜悯。
可她早已不是天真的孩子,清楚地知道末世里的生存法则。
若不是这别墅的防御足够坚固,真让这些人闯了进来,她们几个的下场恐怕不堪设想,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稳地待在温暖的屋子里。
可怜归可怜,但比起虚无的同情心,保住自己的性命和眼下的安宁显然更重要。
她轻轻叹了口气,别开视线不再去看,有些心软,在这种时候只会是致命的弱点。
杨思萱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窗外那个保持下跪姿势的电工身上,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
她是医生,却也知道有些病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治疗,只想抢走医生的手术刀。
李娜安静地啜饮着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杯壁上摩挲着,留下淡淡的水痕。
窗外的喧嚣和那些人绝望的呼喊,似乎都与她无关,她眼底没有丝毫波澜,更谈不上半分同情。
虽说曾是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但在这末世里,连夫妻都能在大难临头时各自飞散,区区同事情谊,又算得了什么?
她太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了,好不容易才从‘狗’的身份挣脱出来,成了能被林风放在身边的‘宠物’。
虽说还没真正算个‘人’,却已经能安稳地坐在桌边吃饭,不像刚进来的那三个女仆,只能窝在厨房里解决温饱。
这微妙的地位差距,是她小心翼翼护着的东西。
多一句嘴,都可能让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优待化为泡影,跌回比女仆还不如的境地。
所以她选择沉默,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专注于手里的牛奶,仿佛窗外的一切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餐桌上的沉默像一层薄冰,轻轻覆盖在早餐的香气里。
周雅见没人理她,小嘴微微撅起,又转向林风,眼睛亮晶晶的:“林叔叔,你让他们走吧好不好?留在这里也是冻死饿死,太惨了……”
林风放下咖啡杯,黑咖啡的焦香在空气中弥漫。
他看着窗外那些人,目光像在看一群挣扎的虫子,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放他们走。”
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餐桌上的寂静瞬间被打破。
柳若雪惊讶地抬起头,赵冰冰抹果酱的手也停了下来,连一直安静喝牛奶的李娜都忍不住抬起眼。
“林风?”赵冰冰迟疑着开口,“放他们出去,万一……”
“没什么万一。”
林风打断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死在院子里,清理起来太麻烦。”
他的空间能力不是不能放人进去,上次搜刮超市物资时,连货架都能一股脑收进去,区区尸体,不算什么。
但对于林风来说,冰箱是用来装食物的,不是用来装尸体的。
空间里面存放了大量的食物,里面堆满了罐头、药品和肉类,他可没兴趣让几具冻硬的尸体混进去,污染了存放食物的地方。
“而且,”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总不能让他们把这里当成坟地,晦气。”
周雅立刻笑了起来,小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我就知道林叔叔最好了!”
林风没接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遥控器,那是他特意改装过的,不仅能控制别墅的灯光和暖气,还能远程操作院门的开关。
“嗡——”
低沉的电机声从院墙方向传来,原本紧闭的铁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外面被雪覆盖的道路。
金属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院子里那些还能动弹的人瞬间僵住,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
“门……门开了?”
瘦猴挣扎着抬起头,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王也猛地直起身,顺着声音看向院墙,当看到那道缓缓打开的缝隙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
他们想过无数种结局,冻死、饿死、被里面的人拖进去打死,却从没想过,林风会突然打开院门。
“这……这是陷阱吗?”
刘雨晴攥紧了手里的破木棍,眼神里的麻木被警惕取代。
“他是不是想引我们出去,再用什么东西对付我们?”
张浩也缩着脖子往后退,下意识地想躲到同伴身后,却忘了身边的人大多已经冻得只剩一口气。
就在这时,别墅主楼门口的喇叭突然响了,林风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
“把你们同伴的尸体拖走,从院门离开。”
“给你们十分钟。”
“十分钟后,院门会重新关上。到时候还没走的,就留在院子里陪尸体吧。”
声音落下,喇叭里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
院子里的人彻底懵了。
放他们走?还让他们把尸体拖走?
这算什么?怜悯?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羞辱?
“拖……拖尸体?”
瘦猴喃喃自语,看着地上那几具已经冻硬的躯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们连自己都快冻僵了,哪还有力气拖尸体?
“走!”小王突然低吼一声,挣扎着站起来,冻硬的关节发出咯吱的声响,“就算是陷阱,也比死在这里强!”
他踉跄着走向最近的一具尸体,那是之前被电网电死的铁塔,壮硕的身躯此刻像块沉重的石头。
小王咬着牙,试图去拽铁塔的胳膊,却被冻在一起的衣服扯得一个趔趄。
“过来帮忙!”
他吼道,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瘦猴咬了咬牙,也挣扎着爬起来,还有两个勉强能站起来的人,犹豫了一下,也凑了过去。
四个人合力,才勉强将铁塔的尸体抬起来,一步步往院门挪。
尸体冻得像块铁板,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雪地里留下两道深深的拖痕,混着融化的冰水和暗红色的血渍。
刘雨晴和张浩也拖着那个戴眼镜电工的尸体,动作迟缓得像两只蜗牛。
小个子的尸体最轻,被两个人抬着,双腿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每个人的动作都像是慢镜头,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白雾,又被寒风吹散。
他们不知道林风为什么突然放他们走,也不知道出去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此刻,离开这座囚禁了他们一夜的院子,成了唯一的执念。
周雅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们艰难地拖着尸体往院门挪,小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太好了,他们能走了。”
柳若雪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没说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向林风。
林风靠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那个遥控器,眼神落在院门外的道路,那里的积雪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放他们走,不代表真的放过他们。
翡翠别墅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昨晚他们砸门砸窗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