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天,还陷在浓稠的墨色里。
风雪裹着冰粒,斜斜地抽在脸上,像无数细针在扎人的皮肤一样疼。
军大衣猫着腰,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带领一行人摸到别墅西侧的围墙下。
这里是他白天用望远镜反复确认过的位置,监控探头的视角盲区,墙根堆着半米高的积雪,能稍微缓冲攀爬的动静。
“就是这儿。”
他压低声音,呼出的白气在嘴边凝成白雾。
“都给我放轻手脚,翻过去有你们好日子过。”
五个流浪者缩着脖子,眼里闪烁着混杂着恐惧与贪婪的光。
最前面的是昨天啃冻馒头的年轻人,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接过毛线帽递来的破手套。
手套的指尖早就磨穿了,露出冻得发紫的指腹。
“抓稳了。”毛线帽推了他一把,语气里带着怂恿,“第一个上去的,等会儿多分两罐午餐肉。”
年轻人咬咬牙,双手扣住围墙顶部的砖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墙体上结着层薄冰,滑得厉害,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半个身子探过墙头。
“快……”军大衣在下面低声催促,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的手枪。
就在年轻人伸手去抓墙内侧的砖缝,试图借力翻过去的瞬间——
别墅二楼的监控室里,林风正盯着屏幕。
画面里,那个模糊的黑影在围墙上蠕动,像只试图钻进奶酪的蟑螂。
他指尖在控制面板上轻轻一点,藏在桌下的报警器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嘀”声,只有他能听见。
下一秒,围墙顶部的电网骤然通电。
“啊——!”
凄厉的惨叫像被利刃劈开的绸缎,猛地划破寂静的晨雾。
年轻人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四肢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弹动着。
他身上的破棉袄瞬间冒出青烟,焦糊味混着雪气,隔着五十米都能隐约闻到。
不过两秒钟,他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从两米高的围墙上摔下来,‘砰’地砸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落地时,他的身体已经蜷成了诡异的弧度,皮肤泛着焦炭般的黑,雪花落在他身上,瞬间被烫化,又很快冻结成冰。
围墙下的人吓得集体后退,倒吸冷气的声音在风雪里格外清晰。
“操……”夹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缠着布条的左臂,那里的伤口仿佛又开始发烫,“这铁网居然是通电的?!”
军大衣也懵了,他盯着那具焦黑的尸体,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原以为那铁网只是摆设,但没有想到居然是电网,毕竟这鬼天气,都停电了,谁家还能供得起那么大功率的电?
可眼前的焦糊味不会骗人,那声惨叫还在耳边回响,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老大……”毛线帽的声音发颤,“要不……要不算了吧?这玩意儿太邪乎了……”
“算个屁!”军大衣猛地回头,眼神凶狠得像被逼到绝境的狼,“都走到这儿了,回去喝西北风?那别墅里的红烧肉你们忘了?女人你们忘了?”
他踹了脚旁边的雪堆,积雪溅起,打在众人脸上。“一个死了,还有四个!怕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电网虽然是个意外,但备用计划还在。
他看向缩在后面的老头,老头怀里抱着的孩子不知何时没了动静,小脸冻得发紫,像个冰冷的布偶。
“按第二套方案来。”军大衣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抱着孩子去敲门。”
老头浑身一颤,往后缩了缩:“我……我不敢……他要是有武器……”
“你害怕什么?”军大衣突然笑了,拍了拍老头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把他拍倒,“你就说孩子快冻死了,求他给点热水。他要是还有点人性,肯定会开门看看。到时候……”
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狠戾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头看着怀里毫无生气的孩子,又看了看围墙上那具焦黑的尸体,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别墅大门。
他的棉鞋早就湿透了,每一步都像踩在冰碴上,脚心传来刺骨的疼。
走到雕花铁门前时,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拳头。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突兀,像三颗石子投进冰封的湖面。
别墅内,餐厅的灯还亮着。
林风坐在主位,指尖在桌布上轻轻敲击着。
监控屏幕里,老头佝偻的身影在铁门前晃动,怀里的孩子像个破布娃娃。
“林先生……”王玥的声音有些发紧,她刚从厨房端来热牛奶,透过窗户瞥见了门外的动静。
林风抬眼,示意她安静。“坐着别动。”
柳若雪将周雅搂进怀里,小姑娘被刚才的惨叫惊醒,此刻正睁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林风。
而在林风脚边,李娜正趴在地毯上,项圈的牵引绳松松地握在林风手里。
听到敲门声时,她的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却很快低下头,将脸埋进臂弯。
这是她这几天学会的生存法则,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
林风的指尖划过她的头发,发丝柔软,带着刚洗过的清香。
他能感觉到手下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甚至微微蹭了蹭他的裤腿,像只被顺毛的宠物。
“外面是什么人?”周雅小声问,声音里带着后怕。
“无关紧要的人。”
林风的目光重新落回监控屏幕,老头还在敲门,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但隔音太好,听不清具体内容。
他知道对方的意图。
无非是想用老人和孩子当诱饵,逼他开门。
一旦门开一条缝,藏在暗处的人就会像饿狼一样扑进来。
可惜,他早就不是那个会对陌生人泛滥同情心的蠢货了。
虽然老头和他怀里的孩子很可怜,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末日。
他不可能因为同情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冒着生命危险,特别是这个可怜的人,他想要的,是自己的命。
门外的老头敲了半天,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风雪越来越大,他的手脚渐渐失去知觉,怀里的孩子依旧没有声息。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的心脏。
“里面的人……求求你了……”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孩子快不行了……给点热水……哪怕一口……”
回应他的,只有风雪穿过门缝的呼啸声。
围墙后的军大衣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按道理说,就算林风再冷血,看到孩子也该动容才对。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手枪,指腹蹭过冰冷的扳机。
难道……对方识破了?
就在这时,别墅一楼大厅的窗帘突然动了一下。
军大衣的心脏猛地一跳,死死盯着那扇窗户。
他看到一只手从窗帘后伸出来,对着外面缓缓竖起了中指。
军大衣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操他妈的!”他低声咒骂,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给脸不要脸!”
他猛地转头,对夹克和剩下的三个流浪者低吼:“准备家伙!他不开门,我们就砸开!”
夹克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那截磨尖的钢管。
剩下的人也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块、木棍,眼里的恐惧被愤怒和贪婪取代。
风雪更大了,卷着冰粒,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别墅的铁门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冷冷地注视着这群即将扑上来的饿狼。
而门内,林风放下窗帘,将牵引绳轻轻一拽。
“过来。”
李娜立刻顺从地爬过来,仰头看着他,眼里没有屈辱,只有麻木的顺从。
林风拿起桌上的一块带着很多肉的排骨,扔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吃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透过窗户,望向围墙后的黑影,“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