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锋敏锐地听出他话里有话，他认真观察，卡尔眼里没有丝毫对巨大财富的狂热，只有深不见底的忧虑和警惕。
他没有立刻回答关于船队的设想，而是直接反问道：“卡尔，担心什么就直说。”
卡尔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深吸一口气，凝重道：“舰长，阿基里斯裂隙这条线，我们最好捂紧了，把它烂在肚子里。”
他缓缓说道：“就石村号和诺曼底号，悄悄地来，悄悄地挖，悄悄地走。”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里的情况！一丝风声都不能走漏！”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您比我更清楚，这个双脉冲星系统，自古以来在星图上的标注是什么？是‘死亡陷阱’，是‘舰船坟场’！”
“无论是过去的那些外星人，还是我们人类自己的探险家，这里吞噬了多少资源、多少野心？它的凶名在外，保护了这片珍贵的资源。”
卡尔的右手不自觉地攥起来：“一旦……我是说一旦。”
“外界得知了劳拉和布丝的研究，发现我们不仅掌握了安全的星图，还在这里采集到了富足无比的矿藏，尤其是铀矿、铱矿等贵金属。”
“您会立刻成为附近上千光年内，所有饿狼眼中最肥美的猎物！”
卡尔笃定道：“那些在星海间盘踞多年，根深蒂固的大型矿业垄断联合体，那些背后站着外星势力的星际开发集团，以及那些海盗……”
“有一个算一个，他们百分百，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些信息抢过去！”
“到时候……”卡尔轻轻摇头：“再强大的老虎，也顶不住群狼撕咬。我们……”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份沉甸甸的寒意，已经弥漫开来。
江锋静静地听着，神情中没有半点意外。
相反，他还微微冷笑起来，像是洞悉了一切的老猎人。
“卡尔。”他点了点头：“你的担心，正是我所想的。”
“但我早有想法。”江锋笑了笑：“前进之鹰综合矿业有限公司，需要两条腿走路。”
“一条在明处，一条在暗处。”
卡尔一时间陷入了思索，他很快眯起眼睛，微微点头。
“明线，自然就是前进之鹰，它专门负责开发那些常见的，利润相对透明的矿物，去那些人尽皆知的，相对安全的矿业星域或者小行星带。”
“这就是为什么，您让梅内德斯招募了苏亚雷斯那伙计。”卡尔恍然大悟。
“我和梅内德斯私下谈过，他说您不想要插手前进之鹰，那时候我还不理解……”
他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他是对的。”
“是的。”江锋认可道：“前进之鹰的优势，就是‘鹰爪’、‘云鲸’这些全自动无人机带来的超高效率和成本优势。光明正大，合规合法。”
“用技术和效率在常规市场上站稳脚跟，积累资本……作为掩护。”
江锋的手掌在面前向下一劈，仿佛斩开了两个世界：“而暗线……”
“……就是我们此刻在阿基里斯裂隙所做的一切。”
“石村号，诺曼底号，最先进的设备，最忠诚的团队，还有一整支机器人军团，将以这里为根基进行发展。”江锋看着卡尔，话语越发平静。
“我们以最低的成本、最高的效率，获取巨量的、难以追踪具体来源的矿石资源。”
“这些资源，不会直接冲击市场。它们会被巧妙地分割、转运，通过隐秘的渠道，成为支撑‘前进之鹰’在明线上迅速扩张、成为真正矿业巨头的基石。”
“我的目的，不是成为一个埋头苦干的采矿工，而是……”
江锋顿了顿，淡淡道：“……掌控一条交易链，成为规则的制定者之一。”
卡尔的呼吸愈发粗重，脸上那份沉甸甸的忧色，如同热锅里的黄油，快速融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醒的彻悟，以及惊异与钦佩交织的目光。
“明线掩护……暗线输血……掌控交易链……”
卡尔喃喃重复，不由得摇头起来。
他看着江锋那张年轻却写满深谋远虑的脸，一时间竟有些词穷。
“怪不得，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梅内德斯问你的时候，你会那么说……”
卡尔回忆着，一字一顿，完整地把江锋的话复述出来。
“找到每一条能够绕开地联官僚，以及他们外星主子的‘特定渠道’。”
“不惜一切代价。用任何可行的方式和手段……技术的、贸易的、甚至是灰色的。”
“只有这样，规避他们的压榨，切断他们的吸血。把属于人类的资源，真正攥回人类自己手里！”卡尔说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的笑容，此刻充满信心。
“你竟然能背下来？”江锋惊异道。
“哈哈哈！”卡尔大笑起来：“何止是我，梅内德斯也总是把您的话挂在嘴边上呢！”
“是吗？”江锋撇了撇嘴：“这我倒是没想到。”
“哦，对了，舰长！”卡尔两手一摊，无奈道。
“您得管管嘉丝蒂这丫头了，她寻宝的瘾头彻底上来了，整天不务正业，拉着灰船长和布丝东跑跑西跑跑，不断用诺曼底号拉些残骸和怪东西上来。”
卡尔肩头微微颤抖，低声道：“有些大块残骸，甚至第二天就不见啦！”
“这艘船，真有点儿邪门的！”
“呃……”江锋揉了揉鼻子。
“好吧。”他苦笑一声，不知该从何解释。
反正他给嘉丝蒂下了命令，让她发掘那些残骸。
小的，有价值的就带回来。
大的，小灰觉得有价值的，就留下坐标存档。
等石村号燃料补给完毕，就一口气过去把残骸全部吃了。
正好小灰需要这些高价值材料，才能像是贪吃蛇一样快快长大。
不过，有些秘密，最好就让它继续神秘下去。
反正也没什么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