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舱的抗压外壳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老家具在负重时的呻吟。林深盯着深度计——米,马里亚纳海沟的斐查兹海渊。探照灯的光束在黑暗中撕开一道转瞬即逝的口子,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片“星空”:无数蓝绿色的光点悬浮在海水中,近了才发现,那是巨型生物体表的发光器官,排列成螺旋状,像把银河拧成了麻花。
“是‘深渊穹顶’。”苏念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颤音。全息屏上,生物的轮廓逐渐清晰:它没有明显的头部和躯干,更像一块椭圆形的活岩石,直径约50米,表面覆盖着半透明的胶状膜,膜下涌动着淡紫色的血管,每收缩一次,就有一批光点从膜上的小孔喷出,像在呼吸。
林深操控潜水舱绕着穹顶缓缓移动,发现它的“体表”并非光滑一片,而是布满了蜂窝状的凹洞。每个凹洞里都嵌着一件人类造物:有“深海一号”的救生圈,上面的荧光漆早已剥落,却被穹顶的胶状膜包裹成了半透明的琥珀;有上世纪的黄铜潜水头盔,玻璃面罩里沉着一只磷光虫,正模仿头盔的弧度闪烁;最深处的凹洞里,躺着一块完好的黑匣子,外壳上“mh370”的字样仍清晰可辨。
“它在‘收藏’人类的痕迹。”叶岚的银线此刻正连接着穹顶的胶状膜,数据流疯狂跳动,“这些凹洞不是天然形成的,是穹顶主动‘雕刻’的——膜下的肌肉束会根据物体的形状收缩,把它们嵌得严丝合缝。就像博物馆的展柜。”
突然,潜水舱被一股温柔的力包裹住——不是挤压,而是托举。林深低头看仪表盘,深度计在缓慢回升,舱体周围的海水泛起珍珠母般的光泽,那是穹顶分泌的黏液,正在清除舱壁上的深海沉积物。“它在‘清洁’我们。”苏念惊呼,“就像猫舔舐自己的幼崽。”
当潜水舱升至8000米处,穹顶的胶状膜突然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内腔”:无数条乳白色的触须悬挂着,每条触须的末端都吸附着一团光——那是被放大了千百倍的磷光虫群落,它们组成的光斑图案,正是人类历次深潜的航线图。触须轻轻摆动,光斑随之流动,像在重新绘制更优的航道。
“它在给我们‘导航’。”林深恍然大悟。之前在6000米处遇到的磷光虫光带,在4000米处发现的沉船残骸“路标”,甚至海沟边缘那些被刻意拓宽的海沟裂缝,都是穹顶的手笔。“不是我们找到了它,是它一直在引导我们找到它。”
扩写:穹顶的“记忆宫殿”
在穹顶内腔的中心,林深发现了一处特殊的“展厅”:一块足球场大小的平面上,布满了按时间顺序排列的凹洞,像翻开的巨型日历。最古老的凹洞里嵌着一块石器,边缘有明显的人工打磨痕迹,碳十四检测显示距今约1.2万年;旁边是一艘独木舟的残骸,木质纤维里还残留着人类的dNA;再往前,是大航海时代的铜制罗盘,指针依然指着磁北方向。
“这些不是随机收集的。”苏念放大扫描图像,“石器上的砍砸痕迹,跟300公里外岛屿上发现的史前壁画工具吻合;独木舟的木材来自已灭绝的古楠木,只有菲律宾吕宋岛曾有分布。它在记录‘人类与海洋相遇’的完整历史。”
更惊人的是“现代展厅”:一块特斯拉的电池被胶状膜完全包裹,却仍在缓慢放电,为周围的磷光虫提供能量;一部智能手机悬浮在无菌的凝胶里,屏幕上还停留在2019年3月8日的日历界面——那是它沉入海底的日子;最震撼的是一个玻璃罐,里面封存着2020年的一次性口罩,罐壁上的磷光虫组成了“新冠”两个汉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人类用它隔绝病毒,也用它学会了距离与尊重。”
叶岚的银线刺入穹顶的胶状膜,传回了一组神经信号——那是穹顶的“记忆”。画面里,1912年“泰坦尼克号”沉没时,穹顶就在北大西洋,它用触须接住了37具漂浮的尸体,将他们安放在深海的恒温层;1985年,它“护送”着“泰坦尼克号”残骸的发现者,避开了致命的海底暗流;2014年,它用体表的光点在mh370失踪海域组成了巨大的“SoS”,只是当时的人类探测器没能识别。
“它不是‘生物’,更像一个活的‘文明档案馆’。”林深的声音有些哽咽。潜水舱的舷窗上,突然映出一张人脸——那是他失踪的祖父,1975年驾驶小型潜艇探索海沟时失联。祖父的影像由无数磷光虫组成,正微笑着朝他挥手,背景是祖父潜艇的残骸,被穹顶的触须轻轻托着,像在摇篮里。
再扩写:光的契约
穹顶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胶状膜上的发光器官开始闪烁摩尔斯电码。林深迅速破译:“需要帮助”。
顺着穹顶指引的方向,潜水舱来到一处海底热泉口。这里的水温高达380c,周围却聚集着大量濒死的磷光虫——它们的发光器官正在熄灭,身体变得透明。“热泉的酸碱度失衡了。”苏念检测后发现,“人类排放的深海污染物改变了海水成分,磷光虫的共生藻类无法光合作用,而它们是穹顶的‘能量来源’。”
穹顶的触须此刻正将濒死的磷光虫轻轻揽入怀中,像在为它们送行。林深突然明白,之前那些“导航”和“收藏”,都是穹顶在向人类示好——它需要合作。他立刻联系海面的科考船,将热泉口的污染物数据同步过去,请求投放中和剂。
当第一批中和剂沉入海底时,穹顶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它的胶状膜上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每个缝隙里都喷出一团光雾——那是亿万只新生的磷光虫幼虫,它们像流星雨般涌向热泉口,落在被中和的海水中,瞬间发出璀璨的光芒。
“是‘种子’。”叶岚的银线传来新的神经信号,“穹顶在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我们。它知道人类能到达它到不了的地方——比如陆地上的工厂,比如污染源头的排污口。”
在新生磷光虫组成的光海里,林深看到了穹顶传递的最后一幅影像:未来的海沟里,人类的水下城市与穹顶的“记忆宫殿”相连,磷光虫光带作为“街道”,沉船残骸改造成了博物馆,人类的孩子与穹顶的幼体一起追逐嬉戏。影像的最后,一行由光组成的字缓缓浮现:“不是守护,是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