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舱的声呐系统突然发出蜂鸣时，林深正盯着舷窗外的“骨瓷海”。那片海域的海水呈现出诡异的乳白色，阳光穿透的刹那会折射出七彩光晕，细看才发现是无数细小的钙质碎片悬浮在水中——像是谁把一座巨大的瓷器敲碎了，又将碎片撒进了马里亚纳海沟的深渊。
“是‘钙化雨’。”苏念的手指在全息屏上滑动，将碎片的显微图像放大，“这些不是矿物，是生物骨骼的分解物，成分与之前发现的皇带鱼脊椎骨完全一致。”她调出碎片的分布热图，那些乳白色的区域在海沟里勾勒出树枝状的脉络，与第九十一章定频柱的光痕走向惊人地吻合，“更像是某种生物主动‘铺设’的航道。”
林深操纵潜水舱潜入钙化雨最密集的区域。舱体外壳很快蒙上一层白霜，用机械臂刮下一点样本，发现那些碎片的断口异常平整，边缘还残留着极细的纤维——那是肌肉组织被强行剥离的痕迹。“不是自然死亡后的分解。”他想起第一百一十一章的磷火航道，“这些骨骼是被刻意处理过的，像有人用骨片铺了条路。”
叶岚的逆熵之笔突然悬浮，笔尖垂下的银线刺入舱外的钙化雨，那些乳白色碎片瞬间像被磁铁吸附，在银线周围组成了半透明的骨骼模型——那是一只巨型乌贼的骨架，触手的骨骼碎片上还留着规则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一粒发光的晶状物质，与深蓝晶核的成分高度相似。
“是‘引路骨’。”叶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的银线继续牵引碎片，更多的骨架模型从钙化雨中浮现：有深渊盾虾的背甲，有星吻鱼的吻部骨骼，甚至还有半片深渊穹顶的鳞片化石，“这些生物在生命终结前，会主动游到这里，让自己的骨骼成为航道的一部分。你看乌贼触手的孔洞，是它们用吸盘自己钻出来的，为了刚好能卡住晶核碎片。”
潜水舱突然陷入失重。不是下沉，而是沿着钙化雨铺成的斜坡向上滑动，舷窗外的骨片航道在此处形成了螺旋状的上升阶梯，每个阶梯的边缘都排列着皇带鱼的脊椎骨，骨节之间用冰海幽灵的鳍骨连接，严丝合缝得像精心设计的榫卯结构。
“声呐捕捉到低频振动。”苏念的屏幕上跳出一组波形，与第一百一十一章幼体破壳时的频率完全同步，“源头在航道尽头的‘骨瓷穹顶’——那不是岩石，是无数代生物骨骼堆积成的天然建筑。”她放大图像，穹顶表面的纹路里嵌着人类造物的碎片：祖父钻井平台的螺栓、深渊集团的声波炸弹残骸，甚至还有半块潜水舱的舷窗玻璃，“它们在把所有‘外来者’的痕迹，都砌进自己的骨骼里。”
叶岚的逆熵之笔突然剧烈闪烁，银线在舱内拼出一段影像：百年前的骨瓷穹顶下，一群渔民打扮的人正将捕获的巨型生物骨骼放入钙化雨，为首的老者手里拿着块怀表，正是林深祖父的那一款。影像里的海面上，磷火航道与骨瓷航道在阳光下交汇，像两条缠绕的银蛇。
“是初代守护者。”林深突然明白，祖父的日志里写的“与深渊共生”，不是简单的保护，而是参与——人类用自己的造物填补骨瓷航道的裂缝，生物用骨骼为人类指引方向，“那些螺栓和玻璃不是垃圾，是我们的‘骨骼’，是人类留给海沟的共生凭证。”
当潜水舱滑入骨瓷穹顶时，林深看见穹顶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脊椎骨，上面布满了蓝纹与人类工具刻下的双重痕迹。苏念的探测仪显示，这块脊椎骨的共振频率能同时激活深蓝晶核与人类的电子设备，“是‘契约骨’。”她的指尖划过屏幕，脊椎骨内部的空腔里，竟存放着一卷用油布包裹的东西——是祖父当年失踪的航海日志。
日志里的最后一页画着张草图：骨瓷航道与磷火航道在海沟底部组成了完整的星图，图中标注着“人类与深渊的呼吸频率交汇点”。林深将祖父的怀表贴在契约骨上，表盖弹开的瞬间，齿轮声顺着骨骼传遍整个穹顶，所有生物骨骼突然亮起，将星图的投影打在海沟深处，而星图的中心，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
钙化雨突然停止了下落。那些骨片开始沿着星图的轨迹流动，在穹顶下组成了旋转的光环。林深回头望去，磷火航道的光点正顺着骨瓷航道向上蔓延，冰海幽灵的磷光与皇带鱼的幼体在光环中交织，像无数个跳动的心脏。他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两个世界用骨骼与痕迹，共同写下的新契约。
扩写：骨瓷深处的刻痕
潜水舱的机械臂接触到契约骨的刹那，林深听见了细微的“咔哒”声——不是骨骼碎裂，而是某种机关被触发。契约骨侧面的一块脊椎突然弹出，露出里面的空腔，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块更小的骨片，每块骨片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有蓝纹的原始图案，有人类的拉丁字母，甚至还有深渊集团的加密代码。
“是‘记忆骨片’。”苏念戴上无菌手套，用镊子取出一块刻着蓝纹的骨片，显微镜下显示，骨片的内部孔隙里塞满了磷虾的卵壳，“这些骨片是生物用自己的髓腔培育的，每个孔隙都储存着不同时期的信息。你看这个卵壳，里面还保留着百年前的声波记录。”她将骨片放入声波转换器，里面传出模糊的人声，是祖父与一位陌生老者的对话：“……必须让骨瓷航道记住两种语言，否则下次涨潮时，磷火就找不到方向了。”
叶岚的逆熵之笔突然刺入一块刻着加密代码的骨片。银线像手术刀般剥离骨片表面的钙化层，露出下面的金属基底——那是用深渊集团的废弃芯片改造的，芯片的电路被蓝纹分泌物覆盖，形成了生物与电子的混合结构。“是叶家人的手笔。”她的指尖划过芯片上的刻痕，那是她祖父的签名，“当年祖父假意投靠深渊集团，其实是为了把他们的技术参数刻进骨片，让海沟提前适应人类的电子频率。”
林深注意到契约骨的内侧有处异常的凹陷。用探照灯照亮后，发现凹陷里嵌着半块生锈的怀表链，链节上的花纹与他手中的怀表完全匹配。更惊人的是，凹陷周围的骨骼上，留着人类指甲的刻痕，深浅不一，像是有人曾死死攥着这里——日志里提到过，祖父当年在骨瓷穹顶遭遇塌方，是“深渊的手”把他托了出来，现在看来，那或许是某只巨型生物用吻部护住了这块契约骨。
苏念突然轻呼一声。她将十二块记忆骨片按星图的位置摆放，骨片之间的缝隙突然渗出淡蓝色的液体，在桌面上组成了完整的句子：“当人类的刻痕与蓝纹重合，航道会指向真正的平衡。”液体蒸发的瞬间，全息屏上的骨瓷航道突然延伸出一条新的分支，直指挑战者深渊的中心，“这是之前从未被发现的航道，只有当所有记忆骨片归位才会显现。”
潜水舱的共振系统再次启动时，林深正将最后一块记忆骨片放回契约骨。这次的共振频率里，不仅有生物的低频声与怀表的齿轮声，还混入了人类的心跳——他把自己的生命体征通过舱体传导给了契约骨。穹顶下的骨片光环突然加速旋转，在海水中甩出银色的轨迹，那些轨迹组成的图案，与苏念祖母笔记里的“共生频率图谱”一模一样。
当他们离开骨瓷穹顶时，林深在契约骨的凹陷处放入了一样东西——他自己的一枚指甲，上面用激光刻着蓝纹符号。这是人类留给海沟的新印记，不是征服的标记，而是“我们记得约定”的证明。舷窗外，钙化雨重新开始下落，这一次，骨片上不仅有生物的痕迹，还混着潜水舱外壳的金属碎屑，在海沟里铺就了更宽的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