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的四月，风里都带着海棠花的甜香。
漼府的庭院里，时宜正坐在石桌旁临摹兵书，指尖捏着一支狼毫笔，却久久没有落下。
方才漼广派人来传话，说皇后娘娘召她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她放下笔，心里有些忐忑。
皇后娘娘素来待她亲厚，自小就常召她入宫，或是陪她赏花，或是听她弹琴，从未有过“要事相商”的说法。
难道是……和陛下那日颁布的圣旨有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时宜的脸颊就瞬间红了。
她想起前日阿舅漼广跟她说的话，说陛下有意让她嫁给师父周生辰。
这些天，她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件事，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担心师父不喜欢自己，一会儿又期待着能真的嫁给师父，像寻常夫妻那样，陪他看海棠，听他讲兵法。
“姑娘，马车备好了。”
侍女成喜走进来，见她脸色微红，笑着打趣。
“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莫不是怕进宫见皇后娘娘？”
时宜连忙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没有，只是有些热。我们快走吧，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她跟着成喜走出府门，坐上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时宜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的忐忑越来越浓。
她不知道皇后娘娘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这场由陛下促成的婚事，最终会走向何方。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皇宫。
宫女早已在宫门口等候，见她来了，笑着迎上来。
“漼姑娘，皇后娘娘在长乐宫等您呢，快随奴婢来吧。”
时宜跟着宫女走进长乐宫，刚踏进正殿，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
那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味道。
皇后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见她进来，立刻笑着招手。
“时宜，快过来，让本宫看看你。”
时宜走上前，躬身行礼。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快起来，不用多礼。”
皇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细细打量着她。
“几日不见，你又长漂亮了。看看这皮肤，白得像雪一样，眉眼也越来越清秀了。”
时宜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娘娘过奖了。”
皇后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里越发喜欢。
她早就知道时宜是个好孩子，不仅知书达理，还温柔贤淑，最重要的是，她能看出来，时宜对周生辰的心思不一般。
上次宫宴，时宜看着周生辰的眼神，那里面的崇拜和欢喜，是藏不住的。
“时宜，本宫今日召你入宫，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皇后收起笑容，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你也知道，陛下前日颁布了一道圣旨，说要为南辰王选王妃。陛下和本宫都觉得，南辰王为北陈操劳半生，理应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照顾他。”
时宜的心跳瞬间加快，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知道，皇后娘娘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本宫想来想去，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后看着她，眼中满是温和。
“你是南辰王的徒弟，与他也算有渊源，而且你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定能好好照顾他。只是，这件事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本宫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嫁给南辰王吗？”
时宜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像熟透了的苹果。
她抬起头，看着皇后娘娘，眼中满是惊讶和欢喜，声音细若蚊吟。
“娘娘……臣女……”
她想说“愿意”，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想起师父的誓言，想起师父常年征战，想起师父对她的态度。
师父对她很好，可那是师父对徒弟的好，还是男人对女人的好？
他会不会不喜欢自己？
会不会觉得她太小，太幼稚？
皇后见她犹豫不决，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轻轻拍了拍时宜的手，笑着说道。
“时宜，你不用急着回答。本宫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你是怕南辰王不喜欢你，对吗？”
时宜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泛红。
“娘娘，师父他……他立下誓言，此生不娶妻妾。而且他常年征战，怕是没时间陪我，也未必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傻孩子，那誓言陛下已经说了，是权宜之计，如今朝堂安稳，自然不作数了。”
皇后笑着说道。
“至于南辰王喜不喜欢你，你放心，本宫会帮你问问他的意思。不过，在这之前，本宫想让画师给你画几张小像，送到南辰王府去。”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隐晦的暗示。
“当然，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本宫还会让画师画几张其他贵女的小像，一起送到南辰王府，让南辰王挑选。毕竟，这是陛下的旨意，总得走个过场。”
“其他贵女的小像？”
时宜的身体猛地一僵，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她抬起头，看着皇后娘娘，眼中满是慌乱，
“娘娘，您……您还要送其他人的小像？”
“是啊。”
皇后故作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了？时宜，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时宜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师父会不会喜欢上其他贵女？
那些贵女有的家世显赫，有的才貌双全，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世家女子，又怎么比得上她们？
她想起上次在王府听师父讲兵法时，师父提起过一位姓崔的贵女，说她精通兵法，很有才华。
师父说起她时，语气很是欣赏，难道师父喜欢的是她？
越想，时宜的心里就越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掉下来。
她连忙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没……没什么，娘娘。只是觉得，那些贵女都很优秀，师父肯定会喜欢她们的。”
皇后看着时宜的反应，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这孩子，分明是早就喜欢上周生辰了，怕周生辰选了别人，所以才这么紧张。
她心里暗暗好笑，又有些心疼。
这对师徒，一个隐忍不发，一个忐忑不安，明明互相喜欢，却都不敢说出口。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不自信？”
皇后轻轻拍了拍时宜的背，语气温柔。
“在本宫看来，你比那些贵女优秀多了。你知书达理，温柔贤淑，还懂兵法，最重要的是，你对南辰王的心思，本宫都看在眼里。南辰王不是那种看重家世的人，他肯定会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