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晓誉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到了那时候。”
周生辰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你是嫁,还是不嫁?”
宏晓誉看着师父眼里的认真,心里那道一直紧绷的弦忽然断了。
那些被她死死压在心底的念头,那些不敢承认的牵挂,像决了堤的洪水,瞬间涌了上来。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嫁!”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自己都愣住了,脸颊“腾”地一下红透,像是被自己的话烫到了。
周生辰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终于露出点笑意,他轻轻敲了敲桌面。
“你看,你都懂自己的心。”
宏晓誉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
“可……可这都是假设。漼家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
“是不是假设,总要等一等才知道。”
周生辰拿起桌上的军报,重新翻开,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平静。
“漼风既然去了,你便等他的消息。是成是败,总得有个结果,才好做打算。”
宏晓誉点了点头,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团棉花。
她朝周生辰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回头望了眼窗外。
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她想,那就等一等吧。
等那个为她奔赴清河郡的人,带回来一个结果。
无论好坏,她都认了。
书房里,周生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萧宴不知何时又走了进来,手里依旧转着那串佛珠。
“看来,你这大徒弟,倒是比你坦诚。”
周生辰没说话,只是拿起笔,在军报上批下一行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宏晓誉刚走出书房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跳脱。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果不其然,凤俏抱着长枪追了上来,发梢还沾着点演武场的尘土,眼里满是急切。
“师姐!”
宏晓誉停下脚步,转过身时,刻意压下了眼底那点没散的波动,尽量让语气听着寻常。
“怎么了?”
凤俏跑到她面前,喘了两口粗气,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又转,像是要从她紧绷的嘴角看出些什么。
“你怎么样了?方才见你进了师父书房,我就在这儿候着了。师父没说你吧?”
她昨晚虽没亲眼撞见漼风来找宏晓誉,却听几个老兵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漼家公子红着眼眶拽着宏将军的胳膊,两人在观礼台上站了许久,最后宏将军摔了枪就走,连头都没回。
军营里的人本就爱嚼舌根,一晚上的功夫,这事几乎传遍了半个营地,连伙房烧火的老卒都在猜,是不是漼家公子要娶宏将军,被将军给拒了。
宏晓誉看着凤俏眼里的担忧,心里暖了暖,却还是强撑着扯出个笑容。
“师父能说我什么?不过是问了问北境的防务,没什么事。”
“真没事?”
凤俏显然不信,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师姐,方才我从演武场过来时,听见不少人在说,昨晚漼风公子跟你大吵了一架呢!还说……还说你把枪都摔了。”
这话一出,宏晓誉的脸色瞬间沉了沉,声音也冷了些。
“没有!谁嚼的这些舌根?我与漼风只是在观礼台上讨论军事,说的都是雁门关的布防,哪里吵过架?”
她素来在军营里说一不二,此刻板起脸,倒真让凤俏愣了愣。
可凤俏跟她一起长大,最知道她的性子。
越是嘴硬的时候,心里越是藏着事。
她撇了撇嘴,把长枪往身后一背,伸手拽住宏晓誉的袖子,语气软了下来。
“师姐,你别瞒我。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心里有事,我还能看不出来?”
她晃了晃宏晓誉的胳膊,像小时候撒娇那样。
“方才你从书房出来时,眉头都没松开呢。到底怎么了?漼风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要是他欺负你,我现在就去漼府找他理论去!”
宏晓誉被她晃得无奈,叹了口气,终是松了口。
她抬眼望了望远处的营房,见四下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
“他没欺负我。”
凤俏眨了眨眼,等着她往下说。
“是他……和我表明了心意。”
宏晓誉的声音很轻,像是怕被风听见。
“就在昨晚的观礼台上。”
“表明心意?”
凤俏眼睛一亮,瞬间忘了方才的担忧,语气都雀跃起来。
“那不是好事吗!漼风公子待你心思如何,营里谁看不出来?他每次来营地,马鞍上总挂着你爱吃的蜜饯,上次你在北境受了伤,他连夜从漼府请了最好的医官过来,鞍前马后地守着。师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在凤俏眼里,漼风温文尔雅,又是漼家嫡子,模样家世都是顶尖的,配她这战功赫赫的大师姐,简直是天造地设。
更何况两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互有心思,如今漼风主动表明心意,宏晓誉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宏晓誉看着凤俏单纯的模样,心里那点苦涩又翻了上来。
她抬手揉了揉凤俏的头发,指尖触到她发间的碎发,轻声道。
“师妹,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
凤俏不服气地皱起鼻子。
“不就是两情相悦吗?师父常说,喜欢一个人便要大胆去争,你当年为了守雁门关,不也是顶着大雪冲上去的?怎么到了自己的事上,反倒缩手缩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