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时宜奋力甩开他的手,发簪划破刘子行的手背。
\"我宁可舍弃漼氏姓氏,也不愿与你完婚!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守护,什么是大义!\"
她想起周生辰在藏书阁教她读的那些兵书,想起他为了百姓疾苦彻夜不眠的身影,眼眶突然滚烫。
刘子行捂住流血的伤口,怨毒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灼烧。
\"时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装着谁!他是比我厉害,那又如何?等我当上皇帝,他也得向我跪拜!\"
\"你永远不配与他做比较!\"
时宜的声音在惊雷中愈发清亮。
\"师父心怀天下,而你满心只有私欲!\"
\"好啊!\"
刘子行突然狂笑起来,雨水顺着窗檐流进殿内,在青砖上蜿蜒成暗红的溪流。
\"那我便杀了他,让你这辈子都别再想看到他!\"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时宜心口。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刑场上周生辰扔下兵器的决然,刽子手手中寒光闪闪的剔骨刀,还有那声声穿透云霄的\"辰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十一\"。
剜心般的疼痛突然席卷全身,她踉跄着扶住桌案,喉间涌上腥甜。
\"时宜!\"
刘子行惊恐地看着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浸透衣襟。
时宜蜷缩在地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抵不过心口传来的剧痛。
恍惚间,她仿佛又听见师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西洲凛冽的风。
\"十一,别怕。\"
太医匆匆赶来时,时宜已经陷入昏迷。
白胡子老臣搭脉后神色凝重。
\"漼姑娘这是心病。常年忧思郁结,又受了极重的刺激,伤及心脉...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刘子行攥着染血的帕子在寝殿来回踱步,突然将案上的药碗狠狠摔碎。
\"什么心药?把最好的大夫都给我找来!若是治不好她,你们都得陪葬!\"
他望着床上昏迷的时宜,眼底的偏执与疯狂交织。
\"时宜,你逃不掉的。等我坐上皇位,便让周生辰亲眼看着你成为我的皇后...\"
而在百里之外,周生辰的马队正冒雨疾驰。
他死死盯着前方,雨水混着血水顺着下颌滴落。
\"快!再快些!\"
杨邵望着主帅青白的脸色,握紧缰绳的手微微颤抖。
他从未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周生辰,那个永远镇定自若的南辰王,此刻眼中只剩近乎绝望的焦虑。
西洲城的烽火彻夜未熄,萧宴望着边关急报,将手中的求援信攥得发皱。
信纸上\"护好十一\"四个字被雨水晕染,却依然刺得他眼眶发烫。
\"传令下去,留下三千人守城,其余人马随我即刻出发!\"
他翻身上马,身后军旗在雨中猎猎作响。
\"刘子行,你敢动她,我定让你血债血偿!\"
雨幕笼罩的中州皇宫,时宜在昏迷中呓语不断。
她看见师父身披战甲倒在血泊中,看见漼氏满门被押赴刑场,看见刘子行戴着皇冠狂笑。
冷汗浸透中衣,她突然抓住虚无的空气,撕心裂肺地喊出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
\"师父!\"
这一声哭喊,穿透雨幕,惊起宫墙内外无数飞鸟。
而此刻的刘子行,正站在廊下望着雨幕,手中握着从时宜袖中掉落的半截红绳。
那是她常年佩戴的,据说是周生辰从南萧带回的平安结。
他将红绳缠在指间,嘴角勾起扭曲的笑意。
\"周生辰,这场赌局,本王才刚刚开始。\"
时宜在昏沉中醒来时,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她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打量四周雕梁画栋的楼阁,腕间还留着刘子行强行喂药时抓出的红痕。
庭院里传来宫女细碎的脚步声,她掀开锦被赤脚走到门边,发现铜锁并未落下。
刘子行竟没有将她禁足,只是派人守在院外,将这方天地化作无形的牢笼。
\"姑娘可要进些粥?\"
小宫女捧着青瓷碗怯生生探头,被时宜一把拽住手腕。
\"纸笔,快拿纸笔来!\"
颤抖的指尖在宣纸上疾书,墨迹晕染间,她将对周生辰的牵挂与对漼氏的担忧尽数倾注。
\"十一一切安好,刘子行未施暴行。望师父以大局为重,率南辰王军直捣黄龙,救出漼氏族人……\"
写至此处,她顿了顿,又添上一句。
\"西洲的木芙蓉该开了,盼能与师父共赏。\"
信鸽扑棱棱掠过宫墙时,时宜望着它远去的身影,仿佛抽走了全身力气。
她倚着朱漆廊柱缓缓滑坐在地,眼前又浮现出周生辰替她挡箭时染血的衣襟。
记忆不由自主回到过去,那时她在南辰王府学艺,每逢傍晚,总能看到周生辰在庭院里练剑,斜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身姿矫健如游龙。
如今,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那样的场景。
自那日起,她便将自己锁在空荡的寝殿,任谁送来膳食都置之不理,连水也不肯饮一口。
她数着窗外的日影移动,从清晨到黄昏,又从黄昏到深夜。
刘子行送来的珍馐美馔摆满了桌案,却在时光流逝中渐渐冷透、变质,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卯时三刻,晨光刚爬上宫墙的螭首。
刘子行正在批阅奏折,金丝镶边的朱批笔突然顿住。
案头的牛乳茶已换了三回,却始终留着完整的奶皮。
\"殿下,膳房送来了江南的蟹粉汤包。\"
贴身太监王顺弓着腰候在门边,绣着流云纹的袖口微微发颤。
\"还有...还有漼姑娘那边...\"
\"她用膳了?\"
刘子行猛地抬头,腕间的螭纹玉镯撞在砚台上,溅起几点墨渍。
王顺喉结滚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回殿下,漼姑娘...接连三日滴水未进了。今早小厨房煨了燕窝粥,原想趁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