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天脸色阴沉:\"照你这么说,咱们这招不灵了?粮食只能拱手相让?\"
许平竖起食指:\"还有个险招——必须协同作战。眼下358团三营正虎视眈眈想吞下大沽镇,不管他们成不成,这都是我们的机会!\"
\"要么各团长在大沽镇开会,要么来我黑云寨聚首。问题是楚云飞很难参会,这才是最棘手的!\"
楚云天长叹一声。这计划规模宏大却迷雾重重,他正想追问,炊事员恰巧送来饭菜。闻到饭香,这位壮汉顿时把问题抛到九霄云外,抄起碗筷就往嘴里塞了个大饼。
稀里呼噜的吞咽声持续到餐盘见底。当饱嗝里飘出茄子混合玉米面的气味时,许平敲着碗沿笑道:\"差不多了。再喝两杯茶,灌个水饱,也算我犒劳八路军了。\"
楚云天放声大笑,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目光灼灼地盯着许平,\"我刚才吃饭时就在琢磨这事!\"
\"咱们两家联手不行吗?甩开358团,随他们折腾去!\"
\"他们不就是既想抢粮食,又想借鬼子的势,甚至暗中勾结晋绥军搞小动作,企图消灭我们八路军?这招数我六月份就见识过了——不是咱们这儿,是晋绥军其他团和地方武装的摩擦。\"
\"连县大队、区小队都遭过暗算,听说鬼子还派了伪军自行车队偷袭。要不是主力部队及时增援,后果不堪设想!\"
\"晋绥军这几个月就没消停过,他们还想玩什么花样?\"
许平眉头紧锁:\"师部早已知情,我不多赘述。但必须提醒你们要妥善处理,绝不能让鬼子借题发挥。\"
\"最初我也考虑过,仅凭八路军和我们黑云寨的力量对抗鬼子抢粮。但358团毕竟是晋绥军里抗日最坚决的部队,抛开他们不合适。\"
\"不带358团行动,他们未必会捣乱,可这就破坏了统一战线。对你们是大事,对我无所谓。但关键是他们正处在摇摆期,为何不拉他们一把?\"
\"打鬼子是共同目标。像借道这种事,事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就算打跑八路军,接下来遭殃的就是黑云寨和358团。\"
\"楚云飞要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趁早别当团长了。但他会作何反应还很难说。你们可以安全撤退,可他得到的情报恐怕会更复杂...\"
楚云天突然打断:\"你抓到楚云飞什么把柄了?\"
许平露出神秘笑容:\"抓不抓住不重要,关键看怎么运用。\"
就在两人密谈时,夜幕已深。朱传武闷闷不乐地从营房侧门走出,方副团长反常的态度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对方听到汇报后虽显惊讶,却既未斥责也未要求撤回情报。更奇怪的是,这位同乡长辈本该暴跳如雷的反应,竟化作令人不安的沉默。
方副团长始终阴沉着脸,对朱传武的说辞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反而更叫人忐忑。
朱传武正欲离开,方副团长突然抬手示意他停下。他整理了一下军装领口,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对方:“黑云寨的情报确实重要,但你怎么能确定这件事一定会发生?”
方副团长站起身,缓步走到朱传武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审视:“如果抛开同乡情谊,单从军事角度看,三营即将执行的任务是团部与楚团长共同制定的。他们进驻大沽镇完全符合命令,甚至还要调动炮营配合。你仅凭推测就断定他们会叛变,证据呢?鬼子的联络人在哪?”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现在行动在即,临时变更部署不仅可能泄露机密,更会动摇军心。不过——”他拍了拍朱传武的肩膀,“我信你不是无的放矢。这样吧,楚团长今晚回来,你单独向他汇报。”
朱传武攥紧拳头。方副团长既没全盘否定,也没完全采信,反倒把难题推给了未归的楚云飞。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这是黑云寨许当家托我转交的密信,请过目。”
事情彻底僵住了。不报,恐酿大祸;报了,又引发连环质疑。朱传武额角渗出冷汗——这次怕是弄巧成拙了。
“关键在于这份情报显示,对方接头人员若执意不信,可重点关注三营动向,或留意三营与外界的联络情况。只要掌握这些线索, 自然会水落石出!”
“我迟迟未拿出这份情报,是因为它本身无法直接证实事实。局势瞬息万变,情报却是固定的,唯有通过动态观察来验证静态信息,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方副团长闻言眉头微蹙,接过纸条细看片刻,随即点头收进怀中:“你先休息吧。”说完便带着那名满脸不服的副官离开了。
此刻的朱传武内心充满矛盾——留下恐生事端,离开却又无法完成楚云飞的命令向许平复命。他烦躁地揉着眉心,怀疑自己是否已被扣作人质。转念又想,纵使方副团长真有所图,自己也必须坚持到底。首要之事是面见楚云飞,无论对方态度如何;其次要警惕身处358团团部的处境。
虽然对三营等地形不熟,但团部对他而言如履平地。除非被镣铐加身关入地牢,否则以他的身手,寻常监视根本拦不住。眼下既已向方副团长汇报完毕,按理说已尽到本分。至于其他,倒显得自己多虑了。
但最关键的是,必须设法见到楚云飞。无论采取何种方式,哪怕预感不祥,也要完成使命——不仅关乎楚云飞的口信,更关系到黑云寨的后续部署。
朱传武明白,即便见不到楚云飞,也不能在与方副团长谈完事后因畏惧风险而仓促离开。若情报未能准确传达,便是失职。哪怕为此付出鲜血与泪水的代价,也值得!
这是军人的担当。想到这里,朱传武反而冷静下来,不再焦躁。他 沉思,预判可能出现的变故,但绝不会束手待毙。
虽然进团部时已缴械,但他仍起身环视小屋,试图探查是否有人监视。不到五分钟,他便察觉屋外至少有两名岗哨,另有一人贴墙潜伏——三人正紧盯自己。这屋子仅有一扇窄窗和一道门,但朱传武自信凭身手翻窗脱身并非难事。
若强行破门,必会惊动门外两名守卫。以朱传武的耳力判断,此二人实力不俗,而窗下那名盯梢者稍逊一筹,多半是方副团长的亲信。赤手空拳以一敌二绝无胜算,但窗下正是突破口!
他站在窗边快速规划路线:窗户正对的小道可直通团部外围,两点一线便能最快撤离。此刻他忽然发现,这间屋子紧邻团部大堂,两侧为承重墙,中间竟是影壁墙。大堂此刻无人,朱传武灵光一闪,抄起暖瓶扣在墙上充当扩音器——
若堂内有人低声交谈,他能听清六成内容。这对身处险境的朱传武至关重要,因为楚云飞一旦回团,必先至大堂查阅军务。这是他的铁律:无论深夜凌晨,必先检视留守人员留下的战报与地图。唯有战时才会直奔营房或作战室。
统兵者若不能时刻掌控全军动向,便是失职。楚云飞深谙此道,故将此化作雷打不动的习惯。
朱传武耐着性子坐下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暗,他不得不点起一盏油灯。
他悄悄挪到窗边,听见那人抽烟的动静,又转到门前,发现两人不时交换眼神,呼吸沉重。看样子他们还没吃饭,正啃着干硬的窝头。
顾不上腹中饥饿,他再次回到原位,竖起耳朵听团部大堂的动静——依然一片寂静。看来不仅楚云飞没回来,连方副团长也不在团部。
这情形着实古怪,正副团长同时不在,整个团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朱传武眉头紧锁:莫非躲到别处去了?若方副团长真重视这份情报,或是对自己起疑,确实不会选在团部大堂商议。
原因很简单——并非担心泄密,而是需要个僻静之处。团部大堂左侧是他所在的小屋,右侧就是作战指挥室。
这指挥室与团部大堂仅一墙之隔,而他所在的办公室位置更为隐蔽,不过平时只用作临时会客室。
朱传武打定主意,无论多晚都要等到楚云飞归来。
就在朱传武焦灼等待时,另一边的许平与楚云天已酒足饭饱——说是宴席,不过是大饼就土豆拌茄子,佐以清茶一盏。
楚云天放下碗筷,皱眉问道:\"接下来有何打算?\"
许平差点笑出声:\"我能有什么打算?只要把这事办妥就行,别的倒真没什么想法。\"
楚云天摩挲着下巴:\"说来蹊跷,难道要在大沽镇一直耗下去?时间不等人啊,再拖下去谁都吃不消,这话在理吧?\"
许平眉头一皱:\"在理。但眼下得等局势变化。\"
\"你既然握着358团的把柄...\"楚云天眼中闪过狡黠,\"虽然你不便明说,我倒想会会这个楚云飞...\"
许平盯着他:\"且慢。你且说说,对楚云飞此人怎么看?\"
楚云天咧嘴一笑:\"傲慢自负,却也沉着冷静。我跟他打过交道——那是一年半前的事了,他对我应该还有印象。去过358团观摩训练,确实是晋绥军里的精锐。\"
许平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楚云天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
“但他那一套战术并未跳出旧框架,说到底毕竟是黄埔出身,后期教授的战术已显陈旧,基本沿袭一战时期的打法。”
“如今二战格局下,战争形态早已不同。单论步炮协同和炮营运用,楚云飞的理解恐怕还不如你。不过他麾下兵力确实雄厚。”
“四个营拉开阵势硬拼,歼 军两个中队虽吃力,倒也勉强能办到。”
许平轻叹一声,示意楚云天继续。楚云天扬手道:“当时正值合作初期,双方仅是互相观摩。他来我团参观时,我演示了些游击战术。”
“比如带他实地测绘、构筑工事,测算伏击距离。等部队运动到预设阵地后,居高临下发起突袭。”
“这种打法要全歼敌军本不容易,但我们借助地形优势,配合土制和地雷,效果出奇得好。那次直接吃掉了整支小队,自身仅两人负伤。战后还缴获了 皮鞋,我挑了把精致 送他。”
“他回赠了这把。”楚云天从怀中掏出崭新驳壳枪递给许平。许平仔细端详后递还问道:“你们可曾探讨过战局?”
楚云天咧嘴一笑:“他在我这儿住了三四天,从日常训练到军事建制无所不谈。”许平突然打断:“就不怕泄露机密?”
“真正核心机密在师部,电台情报哪轮得到我们?”楚云天正色道,“就我们这个千把人的团,能吃掉小队或半个中队已是极限。战士们虽不饿肚子,但要硬撼整支中队……”
许平摆手叹息。按常规编制,千人团实际作战人员约七百,真正能打的不过三四百。若以五百人对阵配备迫击炮和重机枪的满编中队——那可是近两百号精锐日军,胜算实在渺茫。
这200名日军拥有强大的火力支援,包括火炮、机枪以及坚固的防御工事。面对如此装备精良的敌人,仅凭500人的兵力几乎不可能将其全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