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如雨点般落在城墙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狄人的第一波冲锋已经迫近城墙,云梯纷纷架起,黑压压的狄兵如蚁附般向上攀爬。
“滚石!擂木!”楚骁的声音在城头回荡。
守军立即行动,巨大的石块和粗重的木头被推下城墙,砸向攀登中的狄兵。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更多的狄人前仆后继,毫不畏死。
“弩箭手,瞄准云梯根部!”王校尉指挥着守军。
特制的玉门弩发射出威力巨大的箭矢,几支齐射就能摧毁一架云梯。但狄人数量太多,很快又有新的云梯架起。
楚骁亲自挽弓搭箭,连发三矢,箭无虚发,三个即将攀上城头的狄兵应声坠落。
“将军小心!”身旁亲兵突然扑来,用盾牌挡开一支流矢。
楚骁点头致谢,继续指挥作战:“火油准备!”
一锅锅滚烫的火油被抬上城头,顺着城墙泼下。随后火箭射下,顿时在城脚下形成一片火海,凄厉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狄人的攻势为之一滞。
利用这短暂间隙,楚骁迅速巡视城防。守军已有伤亡,医疗队匆忙将伤员抬下城墙。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汗水、血水和烟灰,但眼神中毫无退缩之意。
“将军,北门压力最大,狄人主攻方向在那里。”王校尉跟上楚骁脚步,汇报道。
楚骁眉头紧锁:“胡彪那边有消息吗?”
“尚未有回报。按计划,他们应该已经抵达黑石峪埋伏点。”
楚骁望向北方,眼神深邃:“希望他们能及时行动。”
这时,沈燕匆匆登上城楼,虽然面色苍白,但步伐坚定:“将军,我破解了部分狄人通信密码。”
楚骁惊讶转身:“这么快?”
“得益于之前对‘玄圭’密码的研究,狄人使用的密码体系有相似之处。”沈燕递上一张纸条,“这是刚截获的信息,贺鲁命令一支分队绕到南面山谷,似乎想寻找其他进攻路线。”
楚骁立即召来韩冲:“带你的人去南谷设伏,绝不能让狄人从那个方向突破。”
韩冲领命而去后,楚骁才对沈燕道:“你不该来这里,太危险了。”
“医疗营已准备就绪,陈老先生指挥得当,不需要我插手。”沈燕平静地说,“这里更需要我。狄人的通信中还有一个反复出现的代号‘孤狼’,似乎指代贺鲁军中的重要人物。”
“可能就是我们在中军看到的那辆马车里的人。”楚骁若有所思。
突然,城外鼓声再起,狄人的第二轮进攻开始了。这次他们动用了巨大的攻城车,缓缓向城门推进。
“集中火力,摧毁那辆攻城车!”楚骁下令。
弩炮调整方向,齐射攻城车。但狄人显然有所准备,攻城车表面覆盖着浸水的兽皮,火箭难以点燃。数十狄兵举着巨盾,护卫在攻城车四周。
“让我去。”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楚骁回头,见是弩炮营的独眼老赵——玉门关最好的弩炮手。
老赵不等楚骁回应,已跑到一架重型弩炮前,亲自调整角度,眯起独眼瞄准:“装填破甲箭!”
助手赶忙将特制的重型箭矢装入槽道。这种箭矢箭头经过特殊处理,能够穿透防护。
“都让开!”老赵大喝一声,扳动机关。
重型弩箭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攻城车的连接部位。木屑四溅,攻城车的一侧轮轴应声而断,整个车身倾斜,再也无法前进。
城头上爆发出欢呼声。但老赵还未来得及高兴,一支冷箭突然从下方射来,正中他的胸膛。
“老赵!”楚骁冲过去,扶住倒下的弩炮手。
老赵口中溢血,独眼中却带着笑意:“将、将军...俺这条命...值了...”话音未落,已气绝身亡。
楚骁轻轻合上他的独眼,缓缓起身,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为老赵报仇,杀!”
守军士气大振,箭矢和滚石更加密集地向城下倾泻。狄人的第二轮进攻再次被打退。
短暂的喘息之机,楚骁清点损失。守军已伤亡三百余人,弩箭消耗近半。而狄人虽然损失更大,但以其兵力,足以发动数轮同样规模的进攻。
“照这样下去,我们撑不过两天。”王校尉忧心忡忡。
楚骁沉默地望着城外正在重整队伍的狄人。夕阳西下,将天地染成血色。今天的战斗即将结束,狄人不会在夜间发动大规模进攻——这是他们唯一的优势。
“胡彪有消息了吗?”楚骁再次问道。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侧门疾驰而入,马上骑士浑身是血,刚下马就几乎摔倒。
“将军!胡将军他...”信使气喘吁吁,身上多处伤口还在渗血。
楚骁心中一沉:“胡彪怎么了?”
“我们按计划在黑石峪设伏,成功袭击了狄人的分兵。但狄人比预期要多,我们被反包围...胡将军为掩护我们突围,身陷重围...”信使哽咽道,“我拼命杀出重围时,最后看见的是胡将军的旗帜倒下...”
城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胡彪是玉门关最勇猛的将领之一,他的损失对士气将是沉重打击。
楚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无犹豫和悲伤,只有钢铁般的决心。
“胡将军为国捐躯,是我玉门关的英雄。”他的声音平静却有力,“但我们没有时间悲伤。王校尉,立即加强夜间警戒,狄人可能会趁夜偷袭。”
“韩冲呢?南谷情况如何?”楚骁转向另一个信使。
“韩将军已成功伏击狄人分队,歼敌二百余人,俘虏三十人。正在押解回关。”
楚骁点头:“很好。带俘虏去审讯,我要知道贺鲁的全盘计划。”
夜幕降临,玉门关内外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有零星的火把在黑暗中闪烁。关内,军民忙着修复工事,搬运伤员,准备弩箭滚石。关外,狄人营地的篝火连绵数里,仿佛天上的星河。
将军府内,楚骁正在听取审讯结果。
“俘虏交代,贺鲁军中确实有一个汉人军师,被称为‘孤狼’先生。此人大约一个月前出现在贺鲁身边,深得信任。”韩冲汇报,“正是他鼓动贺鲁南下攻关。”
沈燕插话:“有关于这个‘孤狼’的更多信息吗?”
韩冲摇头:“俘虏地位不高,只知道此人神秘莫测,很少公开露面,但贺鲁对他言听计从。”
楚骁沉思片刻:“看来我们的敌人不只是狄人。这个‘孤狼’极有可能是‘玄圭’派来的人。”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警报声。三人立即起身,冲出门外。
北方夜空被火光映红,隐约传来喊杀声。但奇怪的是,声音并非来自关墙方向,而是从狄人大营后方传来。
“怎么回事?”楚骁快步登上城楼。
守军也困惑不已,远远望去,狄人大营似乎陷入了混乱,多处火起。
突然,一队骑兵从黑暗中冲出,直奔玉门关。守军立即戒备,弩箭对准来者。
“不要放箭!是自己人!”为首骑士高声喊道,声音嘶哑却熟悉。
当那队人马接近城门,火把照亮他们的面容时,城上守军发出惊呼。
“是胡将军!胡将军还活着!”
楚骁急忙下令开城。胡彪带着残存的几十骑冲入关内,人人带伤,血染战袍。
楚骁快步下城迎接,只见胡彪左臂无力下垂,明显已经骨折,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独眼中依然闪烁着狂野的光芒。
“你小子...”楚骁难得地露出笑容,“信使说你的旗帜都倒了!”
胡彪哈哈大笑,随即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老子是那么容易死的吗?旗帜倒是真的倒了,但我又把它立起来了!”他神色一正,“将军,黑石峪之战,我们虽损失惨重,但完成了任务。狄人分兵已被击溃,我还顺手烧了他们一个粮草营地。”
他指着远处狄营的火光:“那就是我们的杰作。”
城上守军闻言,顿时欢呼起来。消息迅速传开,玉门关士气大振。
楚骁重重拍了一下胡彪的肩膀:“好样的!快去找陈老先生治伤。”
胡彪却拉住楚骁:“将军,我在狄营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只是远观,但很像那个曾经在关内出现过的乐衍。”
楚骁和沈燕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看来这场战争背后的阴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楚骁望着远处燃烧的狄营,缓缓道。
夜深了,但玉门关无人入眠。每个人都明白,今天的胜利只是开始,明日必将迎来更加惨烈的战斗。
楚骁独自站在城头,望向东方。那里是朝廷大军的方向,是赵元康西巡的方向,也是故乡的方向。
“无论来的是谁,无论有多少敌人,”他轻声自语,手握剑柄,“只要我一息尚存,玉门关就永远不会陷落。”
寒风中,他的披风猎猎作响,如同战旗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