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县,115师师部。
粗粝的石灰墙面上挂着大幅山东军事地图,红蓝铅笔的印记如同交错的血管。
桌上摊开的作战日志墨迹未干,记录着独立团和抗日同盟军临沂九县全境解放的捷报。
炭火盆噼啪作响,驱散着1942年1月15日的深冬寒气。
门帘被警卫员高高挑起。
“报告师长,山东纵队张总指挥到!”
随着警卫员的声音,山东纵队总指挥张金武大步走进来,带进一股凛冽的风。
他肩头的雪花迅速融化,黑色毛呢军大衣下摆沾着行军溅上的泥点。
115师师长陈刚绕过宽大的实木桌,两人粗糙有力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骨头硌得生疼。
“陈师长,接到你的电报,我可是立刻就赶过来了!这鬼天气可真冷啊!”
“老张,辛苦你了!快来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
两人围着炭火坐了下来。
“老陈!”张金武声音洪亮,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目光扫过墙上地图临沂区域醒目的红色标记,“你们115师干得漂亮啊!临沂这一仗,把鬼子伸进沂蒙山区的爪子连根剁了!”
陈刚脸上沟壑般的皱纹舒展了些,引着张金武到沙盘前:“剁了爪子,还有条毒蛇盘在喉咙口。”他手中细长的指挥棒精准地点向沙盘东北部,“第59师团,钉在日照、潍坊一线,像道闸门,死死卡着我们和胶东的联系。”
“原来我们没有枪,没有炮,也没有防空武器的时候,鬼子的铁壁合围,第59师团摆在日照维坊一带,就是要将我们困死在沂蒙山区,防止我们的部队往胶东半岛转移!”
张金武解开毛呢大衣扣子,里面是崭新的草绿色军装,凑近沙盘。
沙盘上,代表日军第59师团的蓝色小旗密密麻麻插在胶济铁路以南、潍河以东的区域。“查清了,”他抓起沙盘边一份情报汇总,手指敲着纸面,“藤田茂的第59师团,是丙种师团架子,下辖三个步兵联队:第53联队,联队长吉川资大佐,主力在日照西北巨峰一带;第54联队,联队长高桥正雄大佐,驻防潍坊西南朱里、眉村;第119联队,联队长盐谷定利大佐,在安丘、景芝镇蹲着。师团直属的工兵、辎重、炮兵联队窝在潍坊城里当宝贝。满打满算,一万四千多条鬼子。”
陈刚手中一根筷子大小的木指挥棒在代表59师团炮兵联队的蓝色小方块上重重一戳:“他们那点家底?九二步兵炮、四一式山炮以及三八式75毫米野炮,撑死了75毫米口径,射程不过十公里。在我们152毫米榴弹炮15公里射程面前,就是个渣渣。其它的重火力就更不值一提了。”
他嘴角扯出一个冷硬的弧度,指向师部窗外远处隐约可见的、蒙着厚重伪装网的炮群,“看看咱们的!三个炮兵团!152毫米榴弹炮,一炮下去,鬼子半个中队就没了影!107火箭炮,一次齐射,覆盖他娘的整个前沿阵地!还有82迫,跟下饺子似的,管够!”
张金武从口袋里摸出个磨得发亮的烟斗,慢条斯理地塞着烟丝:“天上以前鬼子的铁鸟下蛋,咱们只能钻山沟。现在?哼哼……”
他划亮火柴,橘黄的火苗跳跃着点燃烟丝,深深吸了一口,浓重的烟雾吐出,“济南那窝空军,让萧然那小子连锅端了。剩下的,敢露头?前卫二导弹不是烧火棍!现在整个山东的制空权,都在咱们手里!”他敲了敲沙盘边缘象征防空火力的红色三角标记。
“地上跑的,更不用说。”陈刚接过话头,手指在代表后勤运输的粗红线上滑动,“几千辆征途小四轮,铁牛三轮,弹药粮食兵员,说到就到!咱们的兵,手里拿的什么?”
他拿起桌上摆着的一支81式冲锋枪,哗啦一声拉动枪栓,“这玩意,泼水一样!鬼子呢?还抱着那破三八式,拉一下打一枪!火力密度?天壤之别!”
两人目光在沙盘上空碰撞,空气里弥漫着铁与血即将沸腾的气息。
“老张,”陈刚放下冲锋枪,手指在沙盘上59师团三个主要联队驻防区狠狠划过,“这闸门,该砸碎了!59师团这颗毒牙,必须连根拔掉!打通沂蒙到胶东的走廊!”
“好啊!你这思路正合我意!”张金武的烟斗在沙盘边缘磕了磕,烟灰簌簌落下。
他俯身,手指精准地戳在沙盘上莒县正北方向一片开阔的丘陵地带,“这里!莒北平原结合部,地形相对开阔,利于咱们的重炮群展开,也掐在59师团三个联队策应的软肋上!把战场定在这!”
陈刚立刻将代表115师主力的三面红旗插在平原东侧,正对日照方向:“我的115师主力旅,从西向东压!首要目标,吉川资的第53联队!拿下日照西北的屏障,切断他向海边逃窜的退路!”红旗稳稳钉在日照市巨峰镇的位置。
张金武点头,将代表山东纵队主力的三面红旗插在平原西侧,指向潍坊方向:“我部山东纵队,三个主力旅,从西向东打!缠住高桥正雄的第54联队!别让他缩回潍坊乌龟壳!同时,派出一支精锐,穿插分割,把盐谷定利的第119联队给我从安丘、景芝抠出来,别让他和高桥抱成团!”红旗插向朱里、眉村,一支尖锐的小红旗箭头直插安丘。
陈刚拿起代表预备队和特种力量的蓝色小旗,点在沙盘中央后方:“我师炮兵团,全部前出,在莒北预设阵地展开!152榴弹炮群负责覆盖鬼子纵深指挥所、炮兵阵地、预备队集结地!107火箭炮负责第一波次火力急袭,打乱鬼子前沿部署!82迫伴随步兵,敲掉他们的火力点和反扑小队!”他又拿起几面代表侦察和防空的小旗,“侦察营前出,无人机全天候监控战场,夜视仪配发到连!防空营前移,重点保护炮兵阵地和主要行军路线,前卫二导弹随时待机!”
张金武补充道:“我的炮兵团同样前压,加强北线火力!突击队全部配发81冲、40火、85狙!攻坚拔点,撕开缺口就靠他们!后勤运输线必须畅通,征途小四轮编队运输弹药,铁牛三轮机动支援!”
他拿起一支红色铅笔,在沙盘上59师团核心防区画了三个巨大的红色箭头,东、西、中各一支,最终汇聚在代表59师团部的位置。
“总攻发起后,南北两线全力突击,务必在鬼子反应过来前,将其分割成三块!吉川、高桥、盐谷,一个也别想跑!最后,合围聚歼其师团直属队于潍坊城下!”
他抬起头,烟斗指向代表高桥联队的蓝色小旗:“老陈,高桥正雄这家伙,是条疯狗,反扑起来不要命。”
陈刚的指挥棒“啪”地一声敲在那面小旗上,斩钉截铁:“这条疯狗,交给我115师!他敢反扑,我就用152榴弹炮给他修坟!用107火箭炮给他送葬!”
张金武的烟斗随即重重敲在代表吉川联队的蓝旗上:“吉川资的第53联队,靠近海边,擅长利用地形防御,夜袭也有一套。”
“夜袭?”张金武冷笑一声,烟斗灰磕在沙盘上,“让他来!夜视仪备足,85狙盯着!他的夜袭队,来多少,变多少尸体!”
他的烟斗最后移向代表盐谷联队的蓝旗,“盐谷定利这个老乌龟,最滑头,见势不妙就想缩。穿插分割他的任务,我亲自盯着!他的棺材板,我张金武来钉!”
两人不再说话。
沙盘上,红蓝旗帜犬牙交错,三个巨大的红色箭头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抵在59师团那一片蓝色区域上。
炭火盆里的火苗跳跃着,将陈刚和张金武的影子长长投在挂满地图的墙壁上,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岳。
师部里只剩下炭火轻微的噼啪声,以及地图上那无形却已震耳欲聋的战争风暴的序曲。
“那就定在三日后拂晓我们同时发起总攻。”陈刚的声音打破寂静,如同铁砧上落下的重锤。
“好,三日后拂晓!”张金武沉声重复,烟斗里的最后一点火星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