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暗影笼罩着济南郊外的荒野。
“司令,我们现在距离机场,直线不到三十公里。”刘厥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山东人特有的沉稳,他指着地图上一个点,“走小路绕开了所有鬼子据点,可以直达济南机场,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可以打一个出其不意!”
“嗯好!我们尽量避免与鬼子遭遇,以免引起鬼子惊觉,就走乡间小道,直奔济南机场!”萧然立刻同意了。
特战一连的钢铁洪流终于停止了咆哮,八十辆草绿色山地摩托悄无声息地滑入一片稀疏的杂木林,在枯枝败叶的掩映下彻底蛰伏。
引擎的余温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缕缕白气。
萧然跨在头车上,头盔下的目光穿透稀疏的树影,投向远方——一片开阔地带的尽头,灰白色的机场跑道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如同一条僵死的巨蟒。
“全体下车,隐蔽车辆,原地休息,补充食物和水。保持绝对静默!”萧然的命令简洁有力。
战士们迅速而无声地行动起来,给摩托披上伪装网,靠着车轮坐下,掏出硬邦邦的压缩饼干和水壶,默默地咀嚼、吞咽。
这里无人交谈,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偶尔牙齿磕碰饼干的轻响。
等到天色彻底黑透,浓重的寒意渗入骨髓。
侦察兵张铁蛋从背囊里取出一个方形的黑色箱子,迅速展开天线。
另一个战士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捧出一架翼展约半米、形状怪异的黑色无人机——“夜莺”。
旋翼发出轻微的嗡鸣,夜莺无声地升入漆黑的夜空,朝着机场方向飞去。
萧然、刘厥文、一排长赵大勇、二排长周强、三排长李栓柱,几人迅速围拢在张铁蛋身边,目光紧紧锁住他手中操控器的热成像屏幕。
灰白交织的画面在屏幕上显现。巨大的机场轮廓清晰起来。
跑道上,停机坪上,密密麻麻排列着钢铁巨鸟的轮廓。
“司令,侦察显示……”张铁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飞机总计六十四架!大部分是大家伙,轮廓大,应该是轰炸机,看那机身形状,像是九七式重型轰炸机和九九式双发轻型轰炸机。小一些、更流线型的,估计是九七式战斗机,数量少些。还有两架特别大的,机翼很宽,应该是运输机,看型号像九七式重型运输机。”
镜头移动,转向机场的守卫区域和营房。代表人体的橘红色光点密集地分布着。
“守卫力量,”张铁蛋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主要集中在几个点:三个大型混凝土岗楼,顶上都有探照灯,热源显示每座楼顶至少两人。六个固定机枪阵地,分布在跑道两侧和塔台附近,每个阵地两到三人。巡逻队…发现四支,每支约十人,沿着铁丝网和主要道路巡逻。营房区热源密集,估算兵力约两个中队,三百人左右。”
画面继续深入。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型仓库式建筑内,橘红色的光点疯狂地扭动、跳跃,聚集在一起。
另一处军官楼,一个窗口后,一个孤零零的橘红色人影轮廓,一动不动地坐着。
“鬼子在仓库搞联欢?”赵大勇盯着屏幕上那些扭曲舞动的热源轮廓,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杀意。
“嗯,”张铁蛋点头,镜头拉近仓库,“里面人很多,很乱。军官楼那边…”他调整了一下,“二楼左边第二个窗口,就一个人,坐着没动。”
就在这时,机场指挥塔附近那座最大的军官楼里,一个房间的电话铃声刺破了夜空。
第十二军司令官办公室,土桥一次中将脸色铁青,他刚刚放下来自沂源县守备部队的电话。
“莫西莫西!军长阁下!我是第五旅团藤田敏夫!”电话里的声音充满惊恐,“紧急军情!我旅团辖区,自南向北,沂源至莱芜段,八个据点于今日下午至傍晚,全部遭袭!守备部队…全体玉碎!损失…损失超过一千一百名帝国勇士!”
土桥的手猛地攥紧话筒:“纳尼?!一千一百人?什么部队干的?!”
“是…是一支极其诡异的部队!”
藤田的声音在发抖,“他们穿着像青蛙一样的绿色斑点的蛤蟆装,武器…武器全是连发的!快得像暴雨!还有…还有能飞很远爆炸的火箭弹!更可怕的是,皇军的子弹打中他们,他们…他们好像没事人一样!士兵们都在传,他们…他们炼成护体神功!看见蟑螂,也不怕不怕啦!他神经比较大,不怕……”
“八嘎!闭嘴!”土桥一声怒吼,“什么护体神功!那是八路的诡计!是蒙阴、莒县那伙该死的抗日同盟军!他们的着装和武器特征对得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自南向北…拔点…他们的目标…”
土桥的目光猛地扫过墙上的巨幅山东地图,最终死死钉在济南的位置,“济南!他们的目标是济南!但现在济南很安静…安静得反常!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击中他,“难道是…机场?!为了那批‘货’!”
土桥一次的冷汗瞬间浸透内衣。他猛地抓起另一部电话,急速摇动:“给我接济南机场!山本史太郎,立刻!”
机场联欢仓库内,喧嚣震耳欲聋。
清酒的甜腻气味混杂着汗味和廉价脂粉味。
第79航空联队联队长山本史太郎大佐满面红光,敞着军服领口,正搂着一个穿着艳丽和服的慰安妇,随着蹩脚的日本小调扭动身体。
飞行员和地勤们围着几张拼起来的长桌,狂饮、笑闹、划拳,几个醉醺醺的士兵抱着慰安妇在角落啃咬。
仓库中央的空地上,一群士兵跳着怪异的舞蹈,不时爆发出野兽般的哄笑。
电话铃声在仓库角落的指挥分机响起,但完全被淹没在噪音的海洋里。
传令兵小林少尉挤过疯狂扭动的人群,好不容易靠近山本。
“大佐阁下!大佐阁下!”在巨大的声浪中,小林少尉扯着嗓子喊,“司令部电话!土桥军长急电!”
山本正把一个慰安妇往怀里按,听都没听清楚,就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等会儿!没看我正忙着吗?”
与此同时,在军官楼二层的联队长办公室里,第15航空联队联队长武田信敏大佐的办公室,气氛却死一般沉寂。
武田大佐独自坐在窗边,手里捏着清酒杯,望着窗外仓库方向透出的喧嚣灯火。
他的军刀和军帽随意地扔在桌上。
灯光将他孤寂落魄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军部一纸调令,山本那个狂妄的家伙成了济南机场的主官,自己这个败军之将,损失了近十架飞机。
现在却要屈居副手,听从同为大佐的山本史太郎的指挥,在元旦之夜品尝被遗忘的苦涩。
“山本…哼…”武田信敏仰头灌下杯中冰冷的酒液,喉咙里发出苦涩的咕哝。
电话铃声在他桌上骤然响起,尖锐刺耳。武田瞥了一眼,没有动。
那是山本的电话。铃声固执地响了十几下,终于停了。
土桥一次在电话这头听着忙音,额角青筋暴跳:“八嘎!山本这个混蛋!”
他对着部下咆哮:“再给我接机场塔台!立刻!告诉山本史太郎,停止一切联欢!所有人员立刻进入战斗岗位!有八路军精锐部队正向机场突袭!目标很可能是机场!命令他,立刻将‘特殊货物’装上运输机,加满油,以最快速度起飞,运回本土,不得延误!”
机场塔台的值班军官接到司令部的电话以后,终于找到了在仓库角落灌酒的山本史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