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夜·冷启动
20:47，集团副楼17层审计室。百叶窗缝隙里，城市灯光被雨拉成一条扭曲的霓虹河。吴佳怡把空调调到22c，却仍旧觉得指尖发凉——那凉意从A4纸边缘渗进来，像一条暗渠。
“这笔‘第三方协调费’，金额1.38亿，收款方是‘北京睿合商务咨询有限公司’，成立时间：项目违约前三天。”审计师顾星澜把鼠标滚轮停在一行蓝色超链接上，声音平稳得像机械臂。
吴佳怡俯身，鼻尖掠过冷掉的咖啡，苦味混着雨腥味钻进喉咙。她看见屏幕上的付款申请单，审批栏里赫然是姑妈吴咏荷的亲笔电子签——一个花体“荷”字，最后一捺习惯性上翘，像一柄小钩子，把家族血缘勾进财务报表。
“睿合商务三天后把1.18亿转给上海‘栩生贸易’，栩生贸易同一天又转给深圳‘泉殷科技’。”顾星澜敲下回车，表格像被撕开的俄罗斯套娃，层层空洞，“泉殷科技，注册资本50万，法人：杜——”
“杜茂生？”吴佳怡眉心一跳。
“不是，是他的侄子杜鸣。”顾星澜侧头，镜片映出雨痕，“但杜鸣的社保还在集团总部交。”
雨声忽然加重，像有人在屋顶撒钢珠。吴佳怡把杯沿抵在虎口，瓷壁的凉度渗进血管，她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三拍，对应三条转账记录，像空谷回声。
二、权限游戏·21:30
SAp系统跳出猩红提示：
【您没有查看泉殷科技银行回单的权限，请联系It管理员（Ext.8829）】
顾星澜“呵”了一声，指尖在键盘上悬停半秒，径直按F12调出开发者工具。吴佳怡看见一行行绿色代码瀑布般刷下，雨光反射在他瞳孔里，像两块冷湖。
“他们改了AcL（访问控制列表），把审计组SId踢出去了。”他语气像在陈述“今天雨很大”，手指却敲得飞快——Alt+tab切换本地数据库，再切回备用接口，敲入一行sudo指令。
屏幕闪黑，随即亮起：泉殷科技开户行——Nassau（拿骚）皇家国际银行，账号尾号4477，余额USd 0.12。
“钱已经走了。”顾星澜把光标移到“交易明细”按钮，刚要点，远程桌面突然灰屏，一条白色对话框跳出：
【检测到异常登录，会话将在10秒后断开】
“内部有人在反制。”他迅速拔下网线，灰屏定格在“9”。吴佳怡看见自己倒映在显示器上，脸被雨夜拉得惨白，像一张过曝的底片。
“有内鬼。”她轻声说，声音干得像纸。
顾星澜没接话，从背包里掏出一台银色超薄笔电，掀盖，指纹识别。开机页面是一只衔尾蛇图标——蛇身蓝、蛇眼红，首尾相噬，形成一个∞。
“用我自己的隧道。”他按下Enter，衔尾蛇旋转，屏幕跳进黑色终端。吴佳怡注意到，蛇眼位置闪过一行白字：ouroboros v3.2。
三、离岸·22:11
通过巴哈马金融监管局公开接口，他们拿到4477账号的月度对账单pdF。顾星澜把文件拖进解析器，一键提取SwIFt报文，再写脚本匹配字段：
value ＞ 10m USd、direction = credit、remitter_name like “*quan*”。
三秒后，屏幕蹦出一条记录：
【mt103 2025-08-03 USd 118,000,000 FRom：qUAN YIN tEchNoLoGY Ltd to：SILVER cRowN tRUSt】
“1.18亿，进入银冠信托。”顾星澜把信托编号喂进离岸公司库，回车，页面弹出 trustee（受托人）姓名：
wu Yong-he（吴咏荷）
雨声骤然压近，像一堵湿重的墙。吴佳怡的耳膜嗡嗡作响，她下意识攥紧咖啡杯，指节泛青。姑妈——那个每年春节给她绣真丝手帕、吃素念佛、在祠堂里教她写“家和万事兴”的姑妈——此刻名字正悬在加勒比海的电子迷雾里，闪着幽绿光。
“信托受益人是谁？”她听见自己声音在抖，却控制得很好，只像冷得打了个颤。
顾星澜点开下一层，页面却弹出付费墙：【需KYc权限，USd 5,000\/次】
他耸耸肩：“再往下就要烧钱了，或者——”他抬眼，“黑进去。但会留痕迹。”
吴佳怡把杯子放下，瓷底与玻璃桌面相碰，“叮”一声脆响，像敲碎某层透明罩子。
“烧，我私人账户出。”她掏出手机，指纹授权，5,000美金瞬间飞出。两秒后，页面展开——
beneficiary(1): wu Jia-Yi（吴佳怡）
beneficiary(2): wu xue-qin（吴雪琴）
beneficiary(3): wu Family trust (1987)
她愣住，像被自己的姓名扇了一耳光。信托文件显示：一旦集团“现有控制结构发生重大不利变更”，信托资产将“自动清算并平均分配给在世受益人”。
“他们在用你自己的钱，给你买保险。”顾星澜打破沉默，声音低得几乎温柔，“前提是你得先被‘重大不利’。”
雨忽然停了，窗玻璃上只剩扭曲的水痕，像无数条想钻进来却冻住的蛇。
四、蛇环·23:05
顾星澜把六条相似路径的异常资金全部拉进一个canvas画布：
1. 睿合→栩生→泉殷→银冠（1.18亿）
2. 瀚达→云启→bVI→银冠（0.97亿）
3. 泓远→……
每拉入一条，画布自动生成一条彩色贝塞尔曲线，终点都是银冠信托；而信托又用“战略投资”名义，把等值资金注入一家叫“翊舟生物科技”的子公司——正是集团眼下最烧钱、最派系林立、吴佳怡与堂兄吴嘉权争夺控制权的战场。
曲线首尾相接，颜料由红渐紫，像一条吞掉自己尾巴的蛇。蛇心位置，鼠标轻点，弹出一行白字：
total circulating Assets：cNY 4,127,000,000
“看这里，”顾星澜指着蛇环的回流点，“这笔钱没有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又回来了。像是在——”他顿了半秒，像在挑选一个不带情绪的词，“——喂养什么东西。”
吴佳怡盯着屏幕，忽然觉得胃部被一只手轻轻攥住，缓慢收紧。她想起小时候在旧宅天井里见过的乌梢蛇，吞食自己尾巴，越吞越紧，最后“噗”一声断裂，血是清的，带着腥味。
“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蠢，只是贪眼前利益……”她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却带着第一次裂缝的瓷音，“没想到，他们是坏，是处心积虑地要把这个家掏空，再踩着废墟爬上去。”
顾星澜没接话，只把画布导出为pNG，命名：ouroboros_.png。保存进度条走完，他合上电脑，金属壳“咔嗒”一声，像给某个暗格上锁。
“吴小姐，”他抬眼，瞳孔里映着屏幕残余的蓝光，“我们碰到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些违规操作。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系统性的设计。”
五、暗潮·00:00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比之前更密，像有人在天上撕碎无数合同纸撒下。吴佳怡走到玻璃前，额头抵着冷窗，雨痕在另一侧快速下滑，像替她流泪。
手机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停止 digging，否则 you’ll be buried.】
她反手把屏幕扣在桌面，掌心压住，像压住一条挣扎的蛇。顾星澜在背后收拾电源线，金属插头与桌面碰撞，叮当作响。
“下一步？”他问，声音冷静得像在问报表截止日。
“翊舟生物科技。”她转身，背光的脸藏在雨影里，只露出一点下颌，线条硬得像裁纸刀，“我要知道，蛇环喂养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顾星澜点头，把电脑抱在胸前。衔尾蛇贴纸在雨里反光，蛇眼红光一闪，像某种倒计时。
六、伏笔·收鞘
出门前，他回头：“还有一笔18万的小额，从银冠信托流向开曼一个匿名基金，编号ApL-β。我查不到受益人，像幽灵。”
吴佳怡“嗯”了一声，把那串编号写进手机备忘录，标签灰度设为最低，像故意让它沉睡。
灯灭，走廊只剩应急绿光。两人脚步声一前一后，像两条终于交汇的平行线，走向更深的迷宫。雨声盖住所有潜台词，却在他们背后留下一串潮湿的坐标，等待被下一章的黑暗认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