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窑堡指挥部里,电话铃声和电报滴答声几乎没有停过。
巨大的地图上,参谋们根据各条战线传回的战报,不断更新着敌我态势。
老总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中线和北线。
“中线打得很顺,突破口已经撕开,王近山(第2旅旅长)这家伙,冲得有点猛,他的左翼已经暴露出来了。”一位参谋指着地图上中线集团突前的一个箭头说道。
“北线压力巨大。”另一位参谋补充,“王树声司令员报告,日军第110师团主力已全部压上,并出动了战车部队,摩天岭一线阵地反复易手,部队伤亡不小,但士气高昂,防线稳如磐石。”
老总沉吟不语,中线进展快是好事,但孤军深入是大忌,北线虽然顶住了,但面对日军一个完整师团的猛攻,能坚持多久是个问题,南线的策应很成功,但毕竟无法直接减轻中、北两线的压力。
现在,到了动用最后一张王牌的时候了。
“谢毅峰的第九路军,到哪里了?”老总问道。
“报告老总,第九路军隐蔽待命于响水沟一带,距离中线突破口约四十公里,距离北线摩天岭约六十公里,全员处于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可以出动。”
老总走到沙盘前,目光在中线暴露的侧翼和北线惨烈的绞肉机之间来回移动。
老总掐灭烟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目光依旧锐利:“冈村宁次这是摆开了一个‘双头蛇’阵,北线是蛇头,死命咬住我们,逼我们出血,中线是蛇身,故意卖个破绽,等我们扑上去,他就回头缠死我们。”
参谋长补充道:“前线确认,日军在北线投入了第110师团主力及一个独立战车大队;在中线,除了原有守备队,其精锐的第108师团正在快速集结,意图已非常明显,就是要围歼我中线突出部,南线之敌按兵不动,既是牵制,也是预备队。”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支代表第九路军的的红色模型上,该用它来堵北线的缺口,还是加强中线的突击?
“无论我们选哪边,都在冈村的计算之内。”老总摇头,“他会用预设阵地和兵力优势,把谢毅峰这支生力军也拖入消耗战。”
这时,一位负责情报与作战模拟的年轻参谋大胆开口:“老总,参谋长,我们是否可以考虑……打它的‘七寸’?”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向一个位于中、北两路日军结合部侧后的要地,“将军垭”,那里不是一两个大队的据点,而是一个小型战役枢纽。
“根据空中侦察和电讯破译,将军垭地区,日军部署了独立混成第8旅团主力,并配属了一个野战炮兵联队。
他们的任务很明确:一是策应北线主力侧翼,二是作为战略预备队,随时准备封堵我任何方向的突破。这里是冈村阵型的腰眼,他自认为绝对安全的核心区域。”
一个齐装满员的独立混成旅团(约5000人,下辖多个独立步兵大队及炮兵、工兵等),加上一个炮兵联队(约2000-3000人,装备36-48门75mm以上火炮),总兵力近万,且占据有利地形,构筑了完备的工事体系。
这确实是一块极其难啃的硬骨头,一个名副其实的“硬核桃”。
指挥部里响起一阵低语,用宝贵的机械化预备队,去强攻敌人兵力雄厚、严阵以待的核心防御枢纽?
这太冒险了!
老总却盯着“将军垭”,眼中精光闪烁:“出其不意,攻其必救……冈村把他的预备队放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最关键,也因为他认为我们绝无可能、也绝无胆量去攻击这里,他认为我们只会在他划定的北线或中线做选择题。”
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那我们就给他出一道填空题!命令谢毅峰”
“第九路军,不留预备队,全员投入!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扑将军垭!不要怕正面强攻,我要你用最强的火力,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个‘独立混成第8旅团’给我砸烂!”
“一旦打掉冈村这个预备队,砸烂他的腰眼,整个战场的主动权就将易手,北线日军侧翼洞开,中线日军后路堪忧,他整个‘双头蛇’阵就会从中间断成两截!”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第九路军这把“超级尖刀”的攻坚能力,能否在日军主力回援之前,迅速凿穿甚至歼灭一个依托工事的敌军旅团。
命令下达,与此同时,在北平的日军司令部,冈村宁次也确实收到了八路军预备队动向不明的报告。
他沉吟片刻,对参谋说:“谢毅峰部动向诡秘,值得警惕,但无论他指向北线还是中线,我部署在将军垭的独立混成第8旅团都能及时做出反应,或侧击其翼,或封堵突破口,那里,是我棋盘上最稳固的支点。”
他坚信,以将军垭的兵力和工事,足以抵挡任何已知中国军队的进攻,并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
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指挥官敢于将全部机动力量,押注在一次对“最稳固支点”的毁灭性打击上。
战争的艺术,在此刻超越了简单的棋步,上升到了意志与战略洞察力的巅峰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