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签了,最大的绊脚石搬开了。柯明义看着各方代表或真心或假意地离开,转身就对左玉波下达了新的指令:“老左,放开手脚干!把咱们的规划图再放大!”
随着重庆方面的默许(尽管不情愿)、延安的全力投入以及地方军阀的资源输入,原本就高速运转的西北建设机器,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发出了更加震耳欲聋的咆哮。
更多的工程队伍开进戈壁滩,更多的设备通过崎岖但不断拓宽的道路运抵。
柯明义的野心不再局限于几个孤立的工厂,他要的,是一个能在战争环境下自持、并能反哺全国的全产业链工业基地。
能源是心脏。
延长油田简单的采油点,新建的炼油厂拔地而起,通过粗大的管道将黑色的原油吞入,分馏出汽油、柴油、煤油和润滑油等。
油田周边,依靠苏联援助的大型发电机和本地煤炭,一座中型火力发电厂率先并网发电,强大的电流沿着新架设的线路,输送到每一个嗷嗷待哺的工地和厂房。
勘测队伍向着更深处进发,寻找着新的油脉和更大的煤矿,柯明义的目标是:西北的能源,必须能支撑起一个庞大的工业体系!
钢铁是脊梁。
依托发现的煤矿和周边搜集到的铁矿资源,一座采用“东山”改良技术的中型钢铁联合企业开始建设。
高炉、平炉、轧钢车间……虽然规模无法与鞍钢相比,但技术却更先进,目标是生产出适合制造枪管、炮钢和发动机曲轴的特种钢材。
“咱们不追求量,先追求质!”负责钢铁厂的总工对工人们喊道,“炼出的第一炉钢,必须能造出最好的枪!”
机械制造是筋骨。
机床厂是重中之重,从太行山运来的精密母机被安装进恒温车间,它们将负责生产出更多、更精密的机床。
车床、铣床、刨床、钻床……这些“工业母机”被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不仅装备自身,也开始提供给延安和合作的友军工厂。
同时,生产线开始铺设,目标直指前线急需的装备:改进版的“东山式”半自动步枪、通用机枪、迫击炮,甚至是更复杂的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
化工与材料是血脉。
利用炼油厂的副产品和本地资源,化工厂开始生产基础的“三酸两碱”(硫酸、硝酸、盐酸、烧碱、纯碱),这是火药和众多化工品的基础。
隔壁的新材料实验室里,技术人员在简陋的条件下,咬着牙攻关合金配方、发射药改良和橡胶替代品等。每一份成功的报告,都意味着前线的武器能更轻、更猛、更可靠。
交通是动脉。
“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响彻工地。工程兵和招募的民工们用近乎疯狂的速度,拓宽、加固着连接各厂矿点的公路网。
柯明义甚至规划了从延长到延安,再到黄河岸边的简易铁路线,枕木和铁轨已经开始陆续到位。一条条坚实的道路,如同血管,将这片新兴工业区的各个器官紧密连接起来。
一座座厂房在荒原上扎根,一片片生活区围绕着工厂建立,学校、医院、合作社也随之出现,吸引着更多逃难而来的百姓在此安家落户。
这里没有租界的繁华,没有上海的霓虹,只有漫天的风沙、轰鸣的机器和一张张被油污与汗水浸透却充满希望的脸。
一个涵盖能源、冶金、机械、化工、交通的庞大工业拼图,正在这片曾经贫瘠的土地上,以惊人的速度拼凑成型。
它的每一次心跳(发电厂轰鸣)、每一次呼吸(高炉喷吐烟霞),都在为这个饱受蹂躏的民族,注入着反抗的骨气。
柯明义深知,光有厂房和设备,只是空壳,真正的工业之魂,是人才。
西北开发总指挥部下属的“技术人才培训中心”几乎是与第一批厂房同时挂牌的,这里没有华丽的校舍,只有一排排宽敞的工棚和露天的实操场地。
学员的来源五花八门:有延安派来的热血青年,有阎锡山那边送来的“委培生”,有从全国各地投奔而来的知识分子,更多的是在工地上表现出色、被选拔上来的普通工人。
教材是现成的,《东山理工教材体系》速成版,去掉了冗长的理论,直接聚焦核心原理和实际操作。
课堂上,老师讲完齿轮传动原理,下午学生就去机床旁亲手拆装,学完火药配比,晚上就在严格监管下进行小规模试制。
“我要的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秀才,”柯明义在视察培训中心时说道,“是能看懂图纸、开动机器、解决实际问题的工匠,是能带队伍、管生产的技术员!”
“东山”体系的老技工们,成了最宝贵的师资,他们手把手地教,将多年积累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在这里,师徒关系甚至比课堂关系更紧密。
与此同时,柯明义也没忘记更基础的“土壤改良”,在工业区外围,农业技术员们在指导当地百姓和移民开垦荒地,兴修水利,推广良种。
争取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实现粮食和副食品的部分自给,减少对外部补给的依赖,只有让这片土地能养活更多人,工业的根基才能扎得更深。
人才的培养和基层的建设,看似不如建工厂那么耀眼,却是在为整个西北工业体系输送着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并夯实着它赖以生存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