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的夏天,水泥地都在反光。但跟这天气一样火爆的,是全国各地双方交界处那场场别开生面的“粮食争夺大作战”。
这都得从“东山”体系悄摸扩散出去的农业技术说起。良种选育、土法化肥、病虫害防治,这些小册子经过发酵,今年可算是结结实实显了灵。
不管是鬼子占的“治安区”,还是咱们的根据地,甚至是那些三不管的夹缝地带,地里的庄稼都是可劲地长,眼瞅着就是一个多年不遇的大丰年!
粮食多了本是好事,可问题也来了。这么多粮食,堆在哪儿,怎么运,归谁吃,就成了天大的事儿。尤其是那些处在双方势力犬牙交错地方的粮库和刚刚收割的晒谷场,简直成了最诱人的香饽饽。
鬼子那边,本土资源越来越紧巴,就指望着从中国战场“以战养战”。看到这满地的粮食,眼珠子都绿了,恨不得全划拉回国内。
咱们这边,根据地在扩大,部队在扩充,一张张嘴都等着吃饭,粮食就是命根子。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上头像是有了某种默契。也许是不想糟蹋粮食,双方都觉得动枪动炮成本太高;也许是都想借着这个机会练练新兵蛋子的胆气。
一道奇怪的命令,或者说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在前线部队中间传开了:抢粮行,但尽量别动真家伙,主要以“肢体交流”为主!
好家伙,这一下可热闹了!
在河北平原的一个大晒谷场边上,八路军区小队的新兵蛋子李狗剩,正紧张地咽着唾沫。他旁边是几十个同村的伙伴,都是刚参军没多久的。对面,是百十来个穿着黄皮的伪军和几个督战的鬼子兵,一个个也是摩拳擦掌。
“排长,真……真不用枪啊?”李狗剩拽着手里刚发下来的、磨掉了尖头的红缨枪(为了减少致命伤),心里直打鼓。
排长是个老兵油子,啐了一口:“用个屁!看见没,鬼子也没亮刺刀!这是规矩!
再说了,咱们今年吃饱了,明年才能接着揍他们!抢的是粮食,不是命!都给老子记住了,照屁股和胳膊腿这些肉厚的地方招呼!别往死里打!”
话音刚落,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抢啊!”
两边几百号人,就像两股潮水,“哗”地一下就撞在了一起!顿时,晒谷场上尘土飞扬,喊杀声(更多的是叫骂声和痛呼声)震天响。
李狗剩被人群裹挟着往前冲,眼看一个伪军抡着木棍朝他砸来,他下意识地举起红缨枪杆一挡,“咔嚓”一声,木棍断了。
那伪军一愣,李狗剩趁机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蹬了个屁墩儿。还没等他喘口气,旁边一个鬼子兵嗷嗷叫着扑过来,那罗圈腿一晃,还能使出一招恶狗扑食,想把他放倒。
李狗剩仗着年轻灵活,腰一扭,反手用枪杆别住了小鬼子的第三条腿。
“嗷......”
青筋暴起的小鬼子猛然抱住狗剩的脑袋,张嘴就一大口啃下来。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全场,但夹杂在四周不同的鬼哭狼嚎声中,竟然丝毫不显得突兀。
两人一起滚倒在地,你揪我乃子,我抠你鼻孔,可劲的招呼,不寒碜。
另一边,几个八路军老兵明显有经验,三五成群,组成简单的阵型,专门找落单的敌人下手,打了就跑,灵活得很。伪军那边则是乱哄哄一拥而上,仗着人多,但配合稀烂。
整个战场,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超大规模的街头斗殴。棍棒飞舞,拳头到肉,不时有人被扔进旁边的水沟里,或者被粮袋埋住半截身子。受伤的龇牙咧嘴地被拖下去,立马又有新的补充上来。
在山西的一个山区粮库附近,战斗风格又不一样。这里地形复杂,双方更像是打游击。晋绥军的几个兵和八路军的游击队员,为了争夺几辆运粮的大车,在山沟里展开了追逐。
一会儿八路军把车轱辘卸了,一会儿晋绥军又找来了新的套上。双方边跑边打,石头块、土坷垃成了主要武器,砸得双方鼻青脸肿,但粮食愣是没撒出去多少。
这种“拳头战争”持续了整个夏收季节。你说它惨吧,确实没死什么人(偶尔有失手重伤的);你说它不惨吧,几乎天天都有人挂彩。
新兵蛋子们在这种近乎实战又保留了底线的混战中,飞速地褪去了稚嫩,懂得了什么叫配合,什么叫狠劲。老兵们则乐得清闲,在一旁指点江山,偶尔下场救个急。
等到秋粮大部分都颗粒归仓,这场莫名其妙的“粮食大乱斗”才渐渐平息下来。双方清点战果,互有胜负,但总体上,因为咱们这边准备更充分,组织度更高,抢到的粮食还是要多一些。
李狗剩拖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回到驻地,虽然浑身疼,心里却莫名地有点兴奋。他对着排长傻笑:“排长,今天我又撂倒了两个!”
排长踹了他屁股一脚:“笑个屁!今天要不是老子帮你挡了一下,你娃就被人家装麻袋里扔河沟了!明天训练,给老子加练摔跤!”
这场1936年夏天的特殊战斗,没有记载在任何正式的战役表上,却成了无数普通士兵记忆里最鲜活、甚至有点滑稽的一页。
它背后,是粮食的争夺,是实力的试探,更是一种在残酷战争中,双方为了更大目标而暂时形成的、脆弱的默契。
当然,这种“默契”脆弱得像层窗户纸。一旦涉及到核心利益,枪炮声会再次响彻大地。
但现在,能吃饱肚子,才是顶顶要紧的事。有了粮食,才有力气去迎接后面更残酷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