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口侧翼，暴雨如注，天地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偶尔滚过的闷雷。
一支小队，十二个人，浑身糊满泥浆，紧贴着陡峭的山壁缓慢移动。带队的叫黑牙，是谢毅峰手下最擅长摸营的狠人，原先是山里最好的猎户，现在专打鬼子。
“停！”
黑牙猛地蹲下，拳头一握。身后十一条黑影瞬间凝固，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
山下不远处，几点昏黄的光晕在雨幕中摇曳，隐约传来鬼子哨兵叽里咕噜的交谈声和一阵嚣张的大笑。
那里就是目标——日军第8师团的一个重炮中队阵地，四门九二式步兵炮像蹲着的巨兽，这两天可让前线弟兄吃尽了苦头。
“呸！”黑牙吐掉嘴里的泥水，压低声音，“看见了？炮在中间，弹药箱堆在右边棚子底下，左边是鬼子睡的帐篷。二狗、铁牛，你们两个眼神最好，给我盯死那两个游动哨，算清楚他们转一圈要多久。”
“是，队长。”
几分钟后，情报汇总。
“游动哨交叉，中间有大概三分钟空当。固定哨在入口沙包后面，缩着脑袋，估计在打盹。”二狗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却清晰无比。
“够了。”黑牙眼中凶光一闪，“猴子，把你那宝贝‘香油’拿出来，给兄弟们脚底板和手上都抹点，别他妈等下滑一跤把大家都害死！”（香油是土法提炼的防滑油）
“山猫、老斧头，你们俩跟我去摸固定哨。二狗、铁牛，游动哨过来的时候，用这个。”黑牙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递过去两把绑着布条的刺刀，布条上浸了泥水以防反光。
“其余人，等哨兵清了，立刻跟上来，把炸药给老子安在炮闩和弹药堆上！引信调短，听我信号，同时点火！”
“明白！”
十二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狼一样的嗜血和冷静。他们是“东山”基地几千人里筛出来的鬼见愁，谢毅峰亲手摔打出来的“夜老虎”，专干这种刀尖舔血的活。
行动！
黑牙带着两人，像壁虎一样贴着泥地，悄无声息地滑向入口。暴雨完美掩盖了细微的声响。固定哨的鬼子果然抱着枪缩在沙包后面，脑袋一点一点。
黑牙对山猫使了个眼色。山猫慢慢摸到哨兵侧后方，猛地暴起，一手捂住鬼子的嘴，另一手里的刺刀精准地割开了他的喉咙。鬼子只来得及蹬了两下腿，就没了声息。老斧头立刻上前，将尸体轻轻放倒，拖到阴影里。
几乎同时，远处传来两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二狗和铁牛也得手了。
黑牙一挥手，剩下的人猫着腰疾冲而入。
两人一组，扑向四门重炮。两人直奔右侧堆放弹药的雨棚。
猴子从背后的油布包里掏出用蜡封好的炸药块（“东山”兵工厂特制，防水性好），熟练地捏开，拍在炮管最脆弱的根部，插入短引信。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去弹药堆的那组更狠，直接把好几个炸药块塞进了叠在一起的弹药箱缝隙里。
黑牙自己也摸到指挥部帐篷边，隐约听到里面鬼子军官的鼾声。他冷笑一声，将两颗拧开盖的手榴弹，轻轻塞进了帐篷的排水沟里，用细线拴住了拉环，另一端系在旁边的桩子上——谁出来谁倒霉。
他迅速扫视全场，所有弟兄都抬起头，用手势表示完成。
黑牙猛地向下一劈手——点火！
嗤嗤嗤……
十多根短引信同时被点燃，冒着细小的火花，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刺眼。
“撤！快撤！”黑牙低吼。
十二人毫不恋战，按照预定路线，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出阵地，扑进旁边的深沟，玩命地向山林深处狂奔。
他们刚跑出不到一百米。
轰！！！！！！！！！
第一声爆炸响起，是黑牙那两颗手榴弹被绊响了。
紧接着！
轰隆隆隆隆隆——！！！！
地动山摇！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瞬间映红了半边天！弹药殉爆的巨响接连不断，整个鬼子阵地变成了喷发的火山！破碎的炮管、鬼子的残肢断臂、帐篷的碎片被抛上数十米的高空，然后又像下雨一样砸下来。
爆炸声甚至短暂压过了暴雨和雷鸣！
远处的国军阵地上，苦苦支撑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惊呆了。
“炸了！鬼子的炮阵地炸了！”了望哨愣了几秒，随即带着哭音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阵地上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欢呼！
“老天爷开眼了啊！”
“是哪路神仙帮的咱们啊！”
前线指挥官抓起望远镜，看着那一片火海，激动得手都在抖：“查！给老子查！是哪个部分的弟兄干的？老子给他请功！”
然而，没有任何部队承认。
立下奇功的黑牙小队，此刻正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密林里穿梭，每个人脸上都混着泥水和汗水，却带着一丝畅快的笑意。
“妈的，真痛快！”猴子喘着粗气笑道。
“少废话！快走！鬼子反应过来了！”黑牙回头看了一眼那映红天际的火光，“这够武藤老鬼子肉疼一阵子了。”
十二个幽灵悄然离去，只留给鬼子一个被彻底摧毁的重炮阵地和无数焦黑的尸体，以及一夜的恐慌和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