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前线打成了僵局,两边都血流不止,谁也摁不死谁。谈判桌在租界里支了一个多月,嘴皮子磨了无数轮,条件来回扯皮,两边代表的脸都臭得像狗屎。
小鬼子拍桌子瞪眼,咬死了要天价赔偿、要驻军、要把上海划成不设防城市,口气横得好像闸北已经是他们的了一样。
国府的人心里骂遍了鬼子祖宗十八代,面上还得硬撑着:“放屁!是你们先动的手!要谈先停火,滚回你们原来的地方去!”
英美法的和事佬夹在中间,话说的漂亮,什么“和平解决”、“双方克制”,但谁都知道,没真金白银的利益,这帮洋人才懒得下场拉偏架。
真正的转机,根本不是谈出来的。
是两边都打不下去了!
鬼子那边,账本都快翻烂了。战舰的炮管子都快打秃噜了,天天往回运空弹壳;航空炸弹像不要钱似的往下丢,国内兵工厂机器都快冒烟了也供不上。
海军和陆军为抢运力差点在司令部里掐起来。更别提兵员了,填进去那么多“皇军”,结果连条像样的街都没打下来,国内报纸都快压不住了。
老蒋这边更肉疼。他的德械师,他的心肝宝贝第五军,在闸北被打得只剩一半骨架。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每天睁眼就是天文数字的军费。
英美那边暗示再不停火,答应好的贷款和装备可能就要“再考虑考虑”。这仗,他打不起了。
拖到八月中旬,眼看上海真要烂了,一份谁都不满意、但又不得不接受的停火协议,终于被端上了桌。
没有赔款,没有认输,只有一条临时划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停火线。所有要命的问题,全都含糊其辞,留了个“日后协商”的尾巴。
消息传到闸北前线,阵地上先是死一样的寂静。
一个正咬着绷带给自己包扎的老兵动作停住了,浑浊的眼睛望着天,半晌,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操他娘……这就停了?”
旁边一个半大的新兵愣愣地放下枪,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分不清是泥还是泪。他哆嗦着想去掏兜,好像想找根烟,却摸出来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饼。
有个连长一脚踹飞了眼前炸瘪了的钢盔,金属砸在碎砖上哐当乱响。
“憋屈!真他妈的憋屈!”他低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但没人真敢再开枪。命令就是命令。
鬼子那边也一样。当官的吆喝着,士兵们默不作声地收起枪,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后挪。双方隔着弥漫硝烟的废墟对视,眼神里全是打红眼后的血丝和麻木,但枪口,终究是垂下了。
震耳欲聋的枪炮声说停就停,整个闸北忽然静得让人心头发毛。只剩下风卷着灰烬和血腥气在断墙间打转,还有那些压不住的、从废墟底下传出来的痛苦呻吟。
上海的战事,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但这休止符充满了不甘和苦涩,这口气,谁也咽不下去。
这仇,更深了,这事儿,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