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藤信义站在奉天司令部巨大的沙盘前,上面插满了代表皇军控制的蓝色小旗,几乎覆盖了整个东北地图。参谋们步履轻快,言语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司令官阁下,各师团捷报频传!反抗军主力已被击溃,残部遁入深山,如瓮中之鳖!”一个年轻参谋激动地汇报。
武藤信义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眉头紧锁。他太了解自己的军队了。一个月前,这些部队还被“惊蛰”攻势打得晕头转向,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形势逆转,巨大的胜利最容易催生骄纵之气。
“传令各部队!”武藤信义的声音冰冷如铁,“严禁任何形式的轻敌冒进!各小队联防不可松懈,扫荡任务必须严格执行,不得因敌军‘已溃’而懈怠!违令者,军法从事!”
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在底层军官和士兵中,一种“抗联已完蛋”的论调正在悄然蔓延。
吉林外围的一个鬼子小队,早上出巡逻任务,刚走进林子没多远,小队长就停下脚步,掏出烟袋锅子:
“都歇会儿!那些支那人早就饿得爬不动了,哪还有力气出来?咱们在这儿待够时辰,回去交差就行!”
士兵们一听,立马放下枪,靠在树干上抽烟聊天。有人甚至把头盔摘下来当坐垫,压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树后,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那是抗联的侦察兵,正借着鬼子的松懈,偷偷记录他们的巡逻路线。
奉天城外的物资仓库,更是成了“放松区”。守仓库的鬼子兵,原本该两小时查一次岗,现在倒好,直接聚在值班室里喝酒打牌。仓库门口的岗哨,也歪着身子打盹,有人推着装满杂物的车过去,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更离谱的是“没良心炮”的使用。之前鬼子用这玩意儿的时候,还会仔细选阵地、算距离,现在倒好,直接在固定的地方架炮。
长春郊区的一个鬼子据点,每天早上都对着山里轰几炮,炮位都没变过。抗联的小队摸透了规律,等鬼子炮一响,就顺着炮声的反方向摸过去,轻松绕开了火力覆盖区。
“人圈”里的日伪军,更是把骄横写在了脸上。每天给百姓发口粮的时候,他们故意克扣,把好粮食留给自己,给百姓的全是掺了沙子的窝头。有百姓敢抱怨,上来就是一顿枪托。
可他们没注意到,有个老汉偷偷把藏在袖口里的半张饼,塞给了来倒粪的孩子——那饼,是要带给山里抗联的。
底层的鬼子兵,抱怨声也越来越多。一个刚从本土调来的新兵,对着战友吐槽:“这破地方,又冷又脏!什么时候才能回奉天城里?我听说城里的花姑娘可多了!”
这话一出口,不少士兵都跟着附和。心思一歪,执行任务就没了劲。有次搜山,他们明明看到林子里有动静,却因为不想深入山林,随便开了几枪就回去了——他们不知道,那动静里藏着抗联的一个伤员,就差一步,就能把人抓住。
绝境中的抗联,像濒死的饿狼,嗅觉变得异常敏锐。
尽管损失惨重,尽管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但那些历经百战幸存下来的核心骨干,立刻捕捉到了敌人这细微的变化。
“东山”指挥部,矿洞内气氛依然凝重,但一丝微光正在闪现。
柯明义看着各地汇总来的、用血换来的零星情报。
“老李,张参谋,你们看!”
他指着几份来自不同区域的报告,“鬼子好像……没之前那么‘认真’了。”
李总队长凑过来:“妈的,这帮王八犊子,以为咱们死绝了?就开始嘚瑟了?”
张参谋仔细分析着:“确实。他们的巡逻间隔似乎有规律可循了,某些区域的炮击也成了固定‘节目’。”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人圈’的看守,似乎更侧重于防止大规模暴动,对零星人员的进出,偶尔会有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