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
吴国都城广陵,世子府内
鎏金铜炉正燃着昂贵的龙涎香,烟气袅袅。
杨璘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指尖摩挲着徐墨派暗卫送来的蜡丸密信,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野心。
两年前,他借“彻查世子遇刺”之名扳倒前世子党,将病弱的父王软禁于宫廷。
虽手握朝堂实权,却始终因“得位不正”遭朝臣非议。
密信上“平分晋国”四字,如同一把钥匙,正中他的心思——若能借乾军之力拓土千里,不仅能堵住悠悠众口,更能巩固自己的地位!
“殿下,乾王此举怕是有借刀杀人之嫌。”
谋士卫峥上前一步,语气谨慎,“晋国经营太原数十年,根基深厚,且王重诲驻守太原,是为百战之将,贸然出兵恐难有胜算。”
杨璘猛地将密信拍在案上,青盏里的茶汤溅出几滴,语气有些不耐:
“卫先生过虑了!晋国近年苛捐杂税繁重,百姓怨声载道,正是破局之机!”
“乾出十万兵,我出五万,不过是让我吴国健儿练练手,若能拿下晋国半壁江山……”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狠厉,“再者,若按兵不动,待乾军独吞晋国,吴国还能独善其身吗!”
三日后,广陵城外的校场上旌旗招展。五万吴军将士身着玄甲,手持长戟,整齐的阵列从校场南门一直延伸至护城河边。
杨璘亲自登台授旗,将刻有“吴”字的鎏金大纛交到吴将周横手中:
“周将军,此番北上,务必与乾军同心协力。若能拿下太原,本王许你世袭泰州刺史!”
周横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大纛,甲胄碰撞间发出铿锵之声:“末将遵令!定率吴军踏平晋国,为殿下取来太原!”
与此同时,乾国都城的中军大营内,乾将林沣已点齐十万兵马。
早在徐墨领军突袭漠北前,就曾单独召见他,屏退左右后,直截了当道:
“林沣,此番晋与漠北盟,晋国国内兵力空虚,必有防备,一旦发现乾军北上,王重诲定会在中途设伏。”
“你只需按兵不动,任吴军先行,若他们败了,正好削去吴国羽翼。”
林沣心中一凛,瞬间领会徐墨的深意——所谓“平分晋国”不过是诱吴出兵的幌子。
徐墨真正的目的,是借晋军之手削弱吴国实力。
他躬身领命:“臣遵王命。”
待两军在潞州汇合后,沿晋东南陆路通道北上。
行至襄垣时,李存信与周迁鏖战,林沣派田承武率五百先锋骑兵驰援,乾吴联军内外夹击,半日便攻破襄垣城。
周迁战死的消息传至太原,王重诲亲率三万精锐阻截联军。
襄垣四周晋军各镇来兵,纷纷被破!捷报传来,周横在营中愈发骄横。
林沣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周横的贪功冒进,正中乾王下怀。
他召集麾下将领议事时,指着沙盘上的屯留地形道:“襄垣既破,屯留便是咽喉要地。王重诲精通兵法,必然会在此设伏,借地形之利重创联军。”
帐下偏将急道:“将军,那我们得赶紧提醒周横!吴军五万兵力,若折损在此,我军孤军北上风险太大。”
林沣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不必。周将军急于为吴国争话语权,哪里听得进劝?况且,乾王早有吩咐,让联军各凭本事进军。”
他顿了顿,给斥候下令,“派少量人手探查即可,不必深入,只需掌握晋军大致动向,确保我军安全。”
将领们虽有疑虑,但见林沣态度坚决,也只能领命。
果不其然,次日天刚亮,周横便带着亲卫闯到林沣帐中,请战:“林将军!屯留乃晋重镇,若能取之,可防晋骑袭扰!”
“此番举兵,我吴国愿为先锋,破敌!”
林沣故作沉吟,片刻后“松口”:“周将军既有此意,本将自然不拦。只是屯留地形复杂,还望将军多加小心。”
他甚至没提派乾军协同的事,周横闻言一笑:“林将军放心,午时之前,我定破屯留!”
说罢,转身便走,帐外很快响起吴军集合的号角声。
林沣站在帐口,望着吴军浩浩荡荡的背影,眼底毫无波澜——这一切,都在乾王的算计之中。
此时的屯留城西,王重诲已率三万精锐在丘陵密林中潜伏三日。
他望着山下沿官道而来的吴军,对副将冷笑道:“吴人贪功冒进,果然中了圈套。传令下去,待吴军全部进入谷道,便擂鼓落石,随后骑兵冲杀,务必一战全歼!”
周横带着五万吴军毫无防备地踏入谷道,狭窄的通道让吴军阵型挤成一团。
当最后一名吴兵进入谷道时,谷顶突然响起震天号角,无数巨石、滚木轰然滚落,砸得吴军士兵血肉模糊,战马受惊狂嘶,队伍瞬间溃乱。
“不好!是埋伏!”周横惊出一身冷汗,拔剑嘶吼着要组织抵抗,可混乱中根本无人听从号令。
两侧密林里,三万晋军如猛虎下山般冲出,长戟刺穿吴兵的胸膛,箭矢像暴雨般覆盖而来,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淹没了整个谷道。
周横手提长刀拼杀,亲卫们一个个倒下,他的左臂也被长枪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
正仓皇间,王重诲拍马冲至,长枪直刺其面门。
周横慌忙举刀格挡,却被震得长刀脱手,紧接着肩头一痛,已被长枪刺穿,整个人被挑落马下,随即被晋军士兵死死按住,捆成了粽子。
谷道内的厮杀持续了三个时辰,五万吴军除百余人侥幸从缝隙中逃脱外,其余非死即俘。
鲜血顺着谷道汇入绛河,将河水染成暗红。
败兵连滚带爬逃到乾军大营时,林沣正端坐帐中。
听闻吴军覆没,他只是淡淡点头:“知道了。传令下去,全军退守襄垣,加固防御,待查明晋军动向再做打算。”
副将不解:“将军,不趁机追击晋军吗?”
林沣抬眼,语气镇定:“吴军新败,我军侧翼暴露,此时追击必遭王重诲算计。乾王之意,本就不是急着破晋。”
副将恍然大悟,不敢多言,立刻下去传令。
远在广陵的杨璘得知五万吴军全军覆没、周横被俘的消息后,当场砸碎了殿内的琉璃盏。
龙涎香的烟气依旧缭绕,可他脸上的意气风发早已被惊怒与恐慌取代——他到此刻才察觉异常。
五万大军尽覆,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