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泾州城外两百里处。
旷野上,溃散的士卒如丧家之犬般四处游荡,漠北的收拢队伍穿梭其间,吆喝声、脚步声不断响起。
先锋十万大军清点之下,只剩八万。
神色萎靡的士兵们相互搀扶着,在将领的呵斥下聚拢。
不多时,一片临时搭建的营寨拔地而起,白色的帐篷连绵成片。
中军大营戒备森严,帐外甲士林立,不断有人来回巡视。
就在这时,两道惹眼的身影大摇大摆地朝着中军营帐走去——正是倾国倾城!
倾国一身锦绣红衣,身形壮硕,走路时脚下生风;倾城则着一身绿衣,两人一左一右,与周围肃穆的氛围格格不入。
帐内,耶律尧光正与李嗣源相对而立。耶律尧光身着银甲,面色庄重。
李嗣源则一身锦袍,端坐在案旁,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
先前漠北为阻乾军冲阵,射杀了部分晋军士卒,此事虽事出有因,但终究需要给李嗣源一个交代。
“把人带上来!”耶律尧光沉声道。
帐帘被掀开,两名士兵押着一名身着铠甲的武将进来,正是先前传达射杀命令的详稳。
那详稳脸色惨白,膝盖一软便跪伏在地,连连磕头:“元帅饶命!末将只是奉命行事,求元帅开恩啊!”
耶律尧光闭了闭眼,挥手道:“拖下去,斩了!”
士兵们应声上前,架起哭喊求饶的详稳往外拖,那人的哀嚎声渐渐远去,直至帐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李嗣源始终抿着茶,眯着眼一言不发,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直到惨叫声落下,他才缓缓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元帅,不过些许误会,何须如此动怒。”
话音刚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元帅有令,任何人不准进!”守帐的亲卫厉声呵斥。
“啰哩巴嗦的!”倾国粗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闷响,守帐的亲卫被她一把推得踉跄后退,摔在地上。
耶律尧光原本听到有人敢无视自己军令,正要发作,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却猛地一顿,连忙起身。
待倾国倾城掀帘进来,他更是上前一步,恭敬道:“二位姑母!”
恰在此时,那名被推倒的亲卫也跟着闯了进来,想要禀报情况。
耶律尧光冷冷扫了他一眼,那亲卫顿时浑身一僵,不敢多说,躬身退了出去。
倾国的目光扫过帐内,一眼就看到了案旁坐着的李嗣源,愣了一下,随口道:“哟,还有人呐。”
耶律尧光上前几步,右手按在左心口,姿态恭敬:“姑母们为父王守丧数日,日夜操劳,辛苦了!”
“有啥辛苦的,都是自家人,应该的!”倾国摆了摆手,上前拍了拍耶律尧光的肩膀,语气粗粝却带着几分安慰,“俺哥的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一旁的倾城闻言,眼圈顿时红了,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姐姐,一提这事俺就想哭,咱还是先说正事吧。”
耶律尧光点头,看向二人:“姑母今日前来,是有何事找我?”
“哦对,俺们找你确实有一事。”倾国这才想起正事,拍了下额头。
“请说!”耶律尧光回道。
倾城往前凑了凑,语气神秘:“俺们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一旁一直沉默旁听的李嗣源闻言,端茶的动作猛地一顿。
眼底闪过一丝探究,随即放下茶杯,语气平和地试探道:“既是见人,为何不让那人亲自前来?”
耶律尧光正要开口回应,倾国倾城却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外推。
李嗣源见二人完全没理会自己,脸上神色却依旧不变。
就在三人快要走出帐门时,倾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钻进帐内,盯着李嗣源粗声道:“哎,你要不要一起去?”
“反正迟早要见!”
李嗣源闻言,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轻笑道:“既是公主相邀,小王何有不去之理。”
片刻后,四人纵马离开了营寨,朝着旷野深处行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营寨的轮廓渐渐缩小。
耶律尧光勒了勒马缰绳,看向身旁的倾国倾城,不解地问道:“姑母们为何不住在营中?”
“此地离营地颇远,四周空旷无依,若有敌军偷袭,我们恐怕无法及时支援。”
倾国挥了挥手:“再危险,能有你妈危险?我们可不敢跟她住一块儿。”
倾城也连连点头,一脸后怕地附和:“可不咋滴!要是她哪天心情不好,瞅着俺们不顺眼,让俺们也跟着去陪葬。”
“那可咋整!”
耶律尧光闻言,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行人策马前行,马蹄踏过草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约莫一刻钟后,前方出现了一顶孤零零的白色帐篷,帐篷不大,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帐外站着两名黑衣人,一身劲装,面无表情,腰间的佩刀隐在衣下,目光锐利。
耶律尧光见状,心中一紧,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厉声喝道:“中原人!”
一旁的李嗣源也眯起了眼睛,原本放松的身体微微绷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倾国倾城却毫不在意,翻身下马,对着耶律尧光摆了摆手:“大侄子,想见你的人就在里面,你自个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俺们就在外面给你望风,放心去吧!”倾城也笑着补充道。
耶律尧光虽有疑虑,但出于对二位姑母的信任,还是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帐篷。
李嗣源紧随其后,眼神警惕地扫过帐外的黑衣人,与耶律尧光一同掀帘而入。
帐内光线昏暗,正中的案后坐着一人。那人一身玄黑铠甲,铠甲上的纹路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寒光,内衬的藏蓝长袍垂落在座椅两侧。
一顶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斗笠下,一层黑色面具覆在面上,隐约可见内层的血红。
他的右手轻轻按在腰间的细长佩剑上,剑身虽未出鞘,却仿佛有寒气渗出,整个帐篷气氛显得压抑。
耶律尧光瞳孔一缩,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刀尖直指那人,怒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缓缓抬了抬下巴,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低沉、沙哑,带着威严:“不良人天暗星!”
“恭候二位,多时了!”
ps:“详稳”是漠北中高级武官。多统部族或军区兵马,辖兵数千至上万,兼管军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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