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洛阳城内一处戒备森严的府邸中。
作为此次晋军发兵洛阳的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李存礼的他——巴尔,此刻正端坐在主位上。
堂下,一名暗卫单膝跪地,沉声道:“大人,李彝敏与谢贯已暗中调动本部士卒,看其动向,似是要趁夜袭杀李将军。”
巴尔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沉声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晓此事?”
“回大人,此事绝无第三人知晓。”暗卫恭敬回道。
话音刚落,一道破空的劲风骤然响起!
巴尔左臂护臂中,一支淬了剧毒的短箭射出,瞬间洞穿了暗卫的后脑。
那暗卫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便直挺挺地向前倒去,鲜血顺着石板缝隙流出,很快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巴尔只冷声道:“拖下去!”
门外立刻进来两名甲士,面无表情地架起尸体,拖着往侧院走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整个过程中,堂内都十分寂静。
在巴尔、巴也、巴戈三人里,李存礼向来最倚重他巴尔——军中暗卫的部署调动、粮草军械的调配,他皆有权。
这也正是他换上“巴尔”这身皮的缘故。
只要李存礼一死,这八万晋军,就归他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巴戈进来刚要开口,就见巴尔脸色一沉,率先问道:“抓住他们了?!”
“未曾。”巴戈回话,“但我已命人把守住城内所有街口、城门,至今没见有人闯关。”
“废物!”巴尔低斥一声,手掌在案几上重重一拍,“种桵那帮人定还在城内!洛阳就这么大,掘地三尺也得把他们找出来!”
“是!”巴戈点头应下,转身就要退出去传令。
他刚走到门口,身后的巴尔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寒光。
他望着巴戈的背影,心中冷笑一声:倒忘了还有个碍眼的巴戈?不过不急,若是那两个废物办不到,就让徐墨来。
“他现在恐怕对李存礼是恨之入骨了!”
想到这里,巴尔嘴角闪过一抹狠厉。
……
深夜
李彝敏跨坐在战马上,党项族特有的兽甲泛着寒光,他身后两千骑兵皆佩横刀、挎长弓,马蹄裹着厚布,踏在青砖上只发出沉闷的嗡鸣。
谢贯则领着一千步兵——两人约定以宫墙东南角的角楼为号,骑兵凿阵,步兵围杀,今夜定要取李存礼的项上首级。
“放箭!”谢贯低喝一声,早候在墙根的二十名弓弩手骤然起身,箭矢瞬间射向城头哨卫。
惨叫声未落,步兵已搭起云梯,铁爪扣住城砖的闷响混着甲士坠墙的惨叫,在空中响起。
李彝敏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冲至宫门前,
骑兵们纷纷摘下背上的破甲锥,对着朱漆宫门猛砸。
随后骑兵分开道来,身后几十余人推着撞车猛地冲向宫门口。
“哐当”巨响中,门板裂出蛛网般的缝隙,李彝敏抽出腰间弯刀,刀刃划过马头的刹那,门闩崩断的脆响与他的喊声同时响起。
“儿郎们,给我杀!”
骑兵如洪水般涌入宫门,迎面撞上晋军。
这些负责护卫的皆是百战余生的锐士,虽仓促应战,却迅速结成圆阵,长戟朝外如刺猬般竖起。
李彝敏一骑当先,坐骑却被长戟挑中前蹄,他借势翻身落地,弯刀旋出银弧,劈开两名亲卫的咽喉,血珠溅在他的脸上。
“冲!直奔太极殿西侧!”他嘶吼着挥刀前指。
与此同时,谢贯的步兵已攻破东侧偏门,陌刀手排成横列,将闻声赶来的晋军杀死。
宫道两侧的宫灯被箭矢射落,李彝敏的骑兵擅长奔袭,却在狭窄的宫道里难以施展,晋军依托地形抵抗。
李彝敏每前进一步都要踩着尸体。
一名骑兵刚劈开石阶上的晋军,头顶突然砸下块石雕,脑浆混着碎骨溅了李彝敏一身,他抹了把脸,瞥见前方转角处闪过熟悉的玄甲——那是李存礼亲卫的制式甲胄。
“李存礼就在里面!”他嘶吼道,身后骑兵如潮水般涌过转角,却见前方是座开阔的庭院,数十名披甲晋军手持长戟背靠着一座偏殿结成阵型。
殿前廊下,李存礼正被两名亲卫扶着,脸色苍白。
“李存礼!受死!”谢贯的士卒此时也杀到院中入口,陌刀手列成三道刀墙,步步紧逼。
亲卫们虽悍勇,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前排甲士接连倒下,长戟阵很快被撕开缺口。
一名晋军刚要挺戟刺向谢贯,就被李彝敏的弯刀削去手腕,惨叫声中,谢贯的长槊已刺穿他的胸膛。
李存礼见状只得喊道:“退进殿内!”亲卫们闻言且战且退,将他护在身后往殿门挪动。
殿门打开的瞬间,李存礼的亲卫统领亲自殿后,挥刀砍倒两名陌刀手,后背却被长槊贯穿,他踉跄着转身,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长刀掷向谢贯,刀身却只是擦着谢贯的耳旁飞过。
“杀!”李彝敏踩着晋军的尸体打算冲进去。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震耳的马蹄声,火把如龙般从宫道尽头涌来,巴戈的声音率先传来:“给我杀!”
巴戈带来的三千士卒如利刃般插入战局。
谢贯刚要回身迎敌,眼角余光却瞥见西侧宫墙下又亮起一片火光,巴尔的声音带着冷笑传来:“二位将军,敢在晋军眼皮底下动手,胆子不小!”
巴尔带来的甲士更多,且携着弓弩,箭矢如飞蝗般射向李彝敏的骑兵。
定南军与汉军腹背受敌,顿时溃乱,李彝敏被数名晋军甲士围攻,见此情景,弯刀险些脱手。
他瞥见谢贯被巴戈的银线逼得连连后退,心知大势已去,嘶吼着劈开一条血路:“撤!”
谢贯深知再不走,自己怕是也要“留下”,于是长槊横扫逼退巴戈,转身招呼士卒撤退。
巴尔快步走到廊下,见李存礼扶着柱子剧烈咳嗽,忙躬身道:“大人!末将来迟!”巴戈也快步上前,立在一旁请罪。
李存礼摆了摆手,刚要说话,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猛地捂住嘴,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渍。
那日李存忍的毒不止白眉蝮一种,更为棘手的是,军医无策,可洛阳城内的医师随着这数十日的劫掠,早就无影无踪。
今夜的急火攻心与厮杀,让毒性骤然加剧了几分。
“将两人擒下!”
他声音微弱,被亲卫扶着往殿内走,经过巴尔身边时,眼神一闪而过深究之色。
李彝敏带着残部冲到宫墙下,刚要指挥骑兵搭人梯翻墙,墙头上突然泼下滚烫的桐油,惨叫声中,巴尔的甲士已从两侧包抄过来。
“放箭!”随着号令,箭矢如暴雨般射下,骑兵们成片倒下,李彝敏的兽甲被三支箭簇穿透。
他捂着流血的伤口,弯刀在乱战中脱手,最终被两名晋军死死按在地上,刀锋划过脖颈!
谢贯的步兵在巷子里被巴戈的骑兵截住,陌刀手的阵型早已散乱,他挥舞长槊杀开一片血路,却被一支冷箭射穿膝盖。
轰然跪倒的瞬间,他只看见巴戈的银丝带着锐声绞来。
巷口的火把映着堆积的尸体,巴尔站在高处,看着亲卫拎来两颗血淋淋的首级,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
“挂在城内门上,给那些还想异动的人看看。”
李存礼得知此事有些皱眉,他还想派人接管这两支军队,如此行径,极易引起兵变。
好在他手段强硬,压了下去。
可那夜的袭杀太过蹊跷,若非巴戈率先赶到,巴尔后来,自己也是凶多吉少。
但巴尔追随自己多年…不会叛了自己……
那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