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破庙里，日头已过晌午。
这是一处临近岐国边境的荒僻之地。
李星云屏气凝神感受了许久，确定周遭再无他人气息，这才缓缓睁开眼。
这些天他算是摸透了，只要自己稍有苏醒迹象，后颈便会挨上一下，瞬间陷入昏沉——不用想也知道是李茂贞的手段。
其实从昨天下午起他就醒了，硬是憋着没动，直到今早偷听到他们谈及要去找与龙泉宝藏相关的“圣童”，才按捺不住想逃的心思。
恰好下午三人都出去了，他瞅准时机，刚想动弹，却见周身爬满了暗黑色的蛊虫，不过这可难不到他。
他纵身一跃蹿上屋顶，头也不回地逃向密林。
而不远处的坡地上，李茂贞负手而立，李昭昭和徐墨眼神淡淡，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
两浙外的梁军营地，二十万大军帐篷连成片，一直铺到天边。
训鹰营里，徐墨养的那几只飞禽歪在地上，血顺着羽毛往下淌，地上落满了零散的羽片。四个驯兽兵被扒了军服，直挺挺地躺在血泊里，眼睛还圆睁着。
不远处的帐边，一只黑鹰飞来，几个穿梁军军服的人举弓就射。
箭擦着黑鹰的翅膀过去，它歪了下身子，又有两支箭射来，一支正中翅膀，它哀鸣了一声，斜着栽到地上，扑腾了两下就不动了。
中军帐里，张顺坐在案前，手指在桌沿上敲着。
往常这时候，徐墨的黑鹰早该落在帐外了，可今天整整过了一个时辰，连影子都没见。
他越想，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就愈发浓烈，随后他猛地站起来，对亲卫说：“去训鹰营看看。”
亲卫跑出去，没多久就喘着气回来：“将军，训鹰营的人都死了，衣裳都被扒了。”
张顺刚要喊“戒备”，帐外就炸了锅。
“走水了！”“营帐起火了！”的叫喊声混在一起，跟着就是“敌袭！”“有敌人！”的嘶吼。
张顺按住腰间的刀，对亲卫喊：“叫夏鲁奇和王晏球过来！”
两副将冲进帐，张顺冷静吩咐道：“夏鲁奇，带你的人去救火，见着不是自己人的就砍，边救火边把中军周围的帐篷清出来，别让火窜过来。”
“王晏球，你带主力迎上去，让各营往中军靠拢！”
夏鲁奇领了令，拔刀喊上亲兵：“跟我来！”一群人扛着水桶往着火处冲，火舌舔着帐篷，噼啪作响。
有个小兵刚提水泼过去，旁边突然窜出个人举刀就砍，夏鲁奇眼疾手快，横刀架住，反手一刀劈在那人脖子上，血喷了一地。
“看清楚了，那些个行为异常的生面孔都给我宰了！”他喊着，指挥人一边用水或沙土灭火，一边盯着暗处。
这些个临近中军的士卒，大多不是亲族便是同乡，要么就是相处数年的同僚，贸然混进个生面孔，找出来不难。
这时，一旁火堆的柴垛突然动了动，夏鲁奇扬手扔出短刀，“噌”地钉在柴垛缝里。
一个人影猛地窜出，手里的匕首直刺夏鲁奇心口。夏鲁奇侧身避开，反手抓住对方手腕，猛地一拧，匕首当啷落地。
那人另一只手往怀里掏，夏鲁奇看得清楚，是个小小的火折子，他抬腿踹在对方膝盖上，那人跪倒在地，怀里的火折子滚出来，被夏鲁奇一脚踩灭。
“想点火？”他冷笑一声，将人反剪双臂按在地上，亲兵立刻上前用绳索捆住。
另一边，几个士兵正往帐篷上泼水，身后突然袭来两道劲风。
有一人反应较为迅速，回身格挡，却见对方招式狠辣，刀刀往要害招呼。
这两人正是混在救火队伍里的奸细。
双方缠斗在一起，奸细的武功不弱，梁军士兵一时竟占不到上风。
夏鲁奇见状，提刀冲过去，一刀劈向左边那名奸细的后背。
那奸细察觉风声，回身格挡，却被夏鲁奇的力道震得手臂发麻，另一名梁军士兵趁机挥刀砍中他的腿，奸细踉跄倒地，夏鲁奇补上一刀，结果了他。
另一边的奸细见同伴被杀，心慌意乱，招式露出破绽，被两名士兵合力砍倒。
清理到一处空置的帐篷时，夏鲁奇注意到帐篷角落的草堆比别处高些。
他使了个眼色，两名士兵上前拨开草堆，里面果然藏着三个人。
三人见被发现，立刻抽出短刀冲出来，一人直扑夏鲁奇，另两人对付士兵。
那扑向夏鲁奇的奸细刀法刁钻，夏鲁奇挥刀接招，两人你来我往，刀光碰撞出火星。
夏鲁奇看准对方一个破绽，刀柄猛地撞在他胸口，奸细闷哼一声后退，夏鲁奇跟上一步，刀背劈在他后颈，那人软倒在地。
此时另两名士兵也已制服了对手，将两人捆了个结实。
突然，一名被捆住的奸细猛地低头，想咬碎嘴里的东西。
夏鲁奇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狠狠一掰，“咔”的一声，对方的嘴被撬开，一枚黑色的药丸从嘴里滚出来，掉在地上。“想自尽？没那么容易。”
夏鲁奇冷声道，示意亲兵用布团塞住所有俘虏的嘴。
就这样，夏鲁奇带着人一寸寸搜查，从帐篷后到柴堆下，从废弃的兵器架后到水缸里，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放过。
遇到反抗的就直接斩杀，能抓到活的就立刻捆住，塞住嘴防止自尽。
整整一个时辰，营里的奸细被一个个揪出来，地上又多了几十具尸体，还有十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俘虏，蹲在地上低着头。
夏鲁奇让人将这些俘虏集中看管，又让人仔细检查每一处，确认再无漏网之鱼，这才抹了把脸上的血，让人去报张顺。
王晏球那边已经和敌军撞上了。他举枪挑翻一个冲在前头的敌兵，喊：“结阵！”士兵们立刻围成圈，长枪朝外，敌兵冲过来，被扎得惨叫着倒下。
后面的敌兵还在涌，王晏球挺着枪往里杀，枪尖扎进一个敌兵的胸口，他顺势一拧，抽枪时带出一串血，又横扫开去，逼退周围的人。
营里喊杀声震天，梁军士兵边打边往中军靠拢，渐渐聚成一团。
两浙联军几次冲击都被打退，势头弱了下去。
“稳住了！”王晏球喊了一声，回头对传令兵说，“让各营清点人数，轮流戒备！”
夏鲁奇让人去报张顺，营内的奸细已被清剿，火势也被控制住。
张顺在中军帐里听了汇报，点了点头，对身旁传召进来的水火判官说道：“点一万骑兵，你二人立即出发！”
杨淼、杨焱问道：“去哪？”
张顺眼中闪过寒光，沉声道：“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