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发布会的媒体名单已经确认好了,国际时尚周刊的主编也会到场。”秦峰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
陆时砚“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前方的车流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方向盘。那串规律的轻响,让秦峰想起他看苏晚设计稿时的样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专注得很。
秦峰的心里又开始打鼓。他早上给陆时砚发的那条“试着坦诚一点”的信息,至今没有回复。是没看到,还是不想回复?
“苏小姐的设计稿备份,我已经加密存到了您的私人服务器。”秦峰又说,试图从老板的反应里看出些什么。
陆时砚这次连“嗯”都省了,只是微微颔首。但秦峰注意到,他敲击方向盘的手指停顿了半秒。
就是这个停顿,让秦峰鼓起了勇气。他深吸一口气,状似无意地说:“刚才陈小姐说的话,老板您别往心里去。她就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
陆时砚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你跟她聊了什么?”
秦峰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实话实说:“就……聊了聊发布会的茶点,还有项目超支的事。”他没敢提自己跟陈瑶说“老板很少对谁有耐心”,更没提那句“有些事或许可以慢慢了解”。
陆时砚的目光重新落回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波澜:“陈瑶是苏晚的朋友,立场不同,说话自然偏向她。”
“是。”秦峰应着,心里却觉得不是这么回事。陈瑶虽然护着苏晚,但说的那些话——关于陆时砚追加投资、送红糖姜茶、记着苏晚喜欢锡兰红茶——全都是事实。
轿车驶入陆氏集团地下车库,停稳后,陆时砚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车内的光线很暗,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竟显得有些疲惫。
秦峰看着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到陆时砚的样子。那时他刚留学回来,接手陆氏集团,才二十岁,却比任何人都要冷静狠厉。董事会上,那些元老们明里暗里地刁难,他只用一个眼神就能让全场安静。
这些年,陆时砚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永远理智,永远克制。秦峰以为他天生就是这样,直到三年前整理旧文件,看到那些关于陆时砚母亲去世、被堂叔构陷的记录,才明白这层冰冷外壳下藏着怎样的伤痕。
他忽然很想告诉苏晚,她看到的陆时砚,不是全部。那个会为了她一句话放缓商业打压、会笨拙地准备红糖姜茶的男人,其实比谁都渴望温暖,只是不敢伸手去要。
“老板,”秦峰的声音有些干涩,“苏小姐她……其实很单纯。她对您的那些好,可能真的没往别处想,只当是老板对下属的关照。”
陆时砚睁开眼,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秦峰的喉结动了动,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越界了,但他还是想说,“苏小姐和那些想攀附您的女人不一样。她看重的不是陆总的身份,而是……”他顿了顿,想起苏晚谈起锡绣时眼里的光,“是能懂她设计的人。”
陆时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深邃。
秦峰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咬了咬牙,决定再往前推一步:“老板,苏小姐她……可能不太了解您过去的一些事。所以她才会觉得您的好是‘老板对下属的关照’,而不是……”
“秦峰。”陆时砚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但秦峰却听出了警告的意味。
秦峰立刻闭上了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不该碰的领域——陆时砚的过去,是连董事会元老都不敢轻易提及的禁忌。
车内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秦峰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陆时砚才重新开口,声音低沉了些:“她不需要了解。”
秦峰张了张嘴,想说“她需要”,想说“了解了才会明白您的不容易”,想说“或许她就是那个能让您放下防备的人”。但看着陆时砚冷硬的侧脸,那些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终究只是个特助,不该干涉老板的私事,更不该试图窥探那些深埋的伤疤。
“是,我多嘴了。”秦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陆时砚没再说话,推开车门下了车。秦峰赶紧跟上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才松了口气。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给陈瑶发了条信息:“有些事,老板自己不说,旁人不该多嘴。”
陈瑶几乎是秒回:“知道了特助大人。但有些伤疤,总得有人敢碰一碰,不然永远好不了。”
秦峰看着那条信息,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陈瑶说得对,可他更清楚,陆时砚心里的那道疤,有多深,有多疼。
电梯里,陆时砚靠在轿厢壁上,闭上眼睛。秦峰刚才没说完的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过去的事……他确实不想让苏晚知道。那些背叛、算计、深夜里的孤独,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他只想让她看到那个强大的、能为她遮风挡雨的陆时砚。
可刚才在锡绣工坊,看到她被划伤的手指,看到她接过红糖姜茶时泛红的脸颊,他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悄悄软了下去。
或许,秦峰说得有道理?或许,她可以知道一点点?
电梯门打开,陆时砚迈步走出去,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秦峰那句欲言又止的话,像颗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对跟上来的秦峰说:“明天专家见面会,让苏小姐早点到。”
秦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我这就通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