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的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微妙的紧绷。
“非遗新生计划”的首次项目推进会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围绕着首期锡绣产品线的设计方向,市场部和设计组的人陷入了争执。
市场部总监张诚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苏设计师,不是我否定你的创意,但这款锡绣手包的成本实在太高了。你看能不能把银线换成普通金属线?视觉效果差不多,但成本能降低三成,更适合批量推广。”
苏晚面前摊着设计稿,上面是一款棱角分明的手包,包身用哑光银线绣出层叠的山峦纹,在光线下能折射出雾蒙蒙的光泽。这是她借鉴了老绣娘们传下来的“叠云纹”改良设计的,特意选用了抗氧化的纯银线,就是为了呈现这种独特的质感。
“张总监,”苏晚抬起头,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持,“锡绣的灵魂就在这金属线的光泽里。换成普通金属线,过不了三个月就会氧化发黑,既破坏了美感,也是对老手艺的不尊重。”
“可商业项目不能只谈情怀啊。”张诚皱紧眉头,“我们做过市场调研,消费者更在意价格和款式,未必能分辨出银线和普通线的区别——”
“我能分辨。”苏晚打断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老绣娘们能分辨,真正懂设计的人也能分辨。如果为了降低成本牺牲品质,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意义。”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晚身上。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年轻设计师,在专业问题上会如此强硬。要知道张诚在陆氏工作了十年,向来以铁腕着称,连不少高管都要让他三分。
张诚的脸色有些难看,正要再说些什么,坐在主位的陆时砚忽然开口了:“成本问题我看过了,银线的溢价由陆氏承担,不纳入项目核算。”
众人惊讶地看向他,连苏晚也愣住了。
陆时砚却像是没看到众人的反应,目光落在苏晚的设计稿上,语气平淡:“就按苏设计师的方案来。另外,我觉得这款手包的搭扣可以再调整一下,用传统的‘如意扣’会不会更贴合主题?”
他指尖轻轻点在设计稿的搭扣位置,那里原本画着简单的金属按扣。
苏晚眼睛一亮,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您是说用锡制的如意扣?既能和包身的银线呼应,又能突出材质的层次感——”
“正是。”陆时砚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具体的你定就好。”
两人一唱一和,完全没给其他人插话的余地。张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散会后,张诚特意留下来,走到陆时砚身边低声说:“陆总,您是不是太纵容苏设计师了?她毕竟年轻,很多商业逻辑不懂——”
“她懂不懂商业,不需要你来评判。”陆时砚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协议里写得很清楚,设计师拥有最终解释权。张总监要是连这点都记不住,明天可以去人事部报道了。”
张诚脸色骤变,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秦峰在一旁看得咋舌,心想老板这护短的架势,简直是把“苏晚说的都对”刻在了脑门上。
苏晚收拾设计稿的时候,指尖还在微微发烫。刚才陆时砚那句“你定就好”,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让她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刚才谢谢你。”她走到陆时砚面前,语气诚恳,“其实张总监的顾虑也有道理,成本问题……”
“成本是陆氏该考虑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陆时砚站起身,拿起她的设计稿,“这个如意扣的想法很好,什么时候能出样品?”
话题被自然地转到工作上,苏晚也收起了多余的情绪:“我今晚改一下图纸,让工坊尽快打样,大概三天后能出来。”
“需要什么支持随时找秦峰。”陆时砚把设计稿还给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别太累。”
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苏晚愣了一下,抬头时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像是盛着揉碎的星光,温柔得让人心慌。她连忙移开视线,点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陆时砚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秦峰凑过来,笑嘻嘻地说:“老板,您这招‘最终解释权’真是高啊,直接把尚方宝剑给苏小姐了。”
陆时砚没否认,拿起桌上的协议副本,指尖划过“设计师拥有最终解释权”那一行字,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她值得。”
秦峰嘿嘿一笑,心里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那您刚才提的如意扣,是不是早就想好要帮苏小姐解围了?”
陆时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底的笑意却泄露了心思。
其实他早就看出张诚要发难,特意提前研究了苏晚的设计稿,才想出这么个既合理又能帮她站稳脚跟的建议。既维护了她的权威,又没让她觉得是被施舍。
“对了老板,”秦峰忽然想起什么,“下周陆董的寿宴,您确定要带苏小姐去?家里那些人……”
“确定。”陆时砚打断他,语气坚定,“正好让某些人看看,我陆时砚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秦峰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老板这是要公开给苏晚撑腰了。陆家那些旁支向来势利,尤其是那位觊觎总裁之位的陆明哲堂叔,要是知道陆时砚带了个“来历不明”的设计师出席家宴,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看老板这架势,显然是有备而来。秦峰摇摇头,看来陆家这次的寿宴,怕是要热闹了。
而另一边,苏晚回到工作室,李娜立刻凑上来,一脸兴奋:“苏姐,刚才陆氏的人来送材料,说以后所有采购都听您的,连张总监都被怼了!您也太厉害了吧!”
苏晚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陆时砚那句“设计师拥有最终解释权”。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手里紧紧攥着那份修改后的设计稿。
她知道,陆时砚是在为她铺路,用最不容置疑的方式给了她对抗质疑的底气。这份信任太过沉重,让她既感激又不安。
“苏姐,这是陆总让秦助理送来的。”实习生小张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礼盒。
苏晚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崭新的绘图工具,笔尖都是特制的,用来画锡绣的纹样再合适不过。最底下还压着一张便签,是陆时砚苍劲有力的字迹:“顺手买的,合用就好。”
哪里是顺手,分明是特意准备的。
苏晚拿起一支笔尖,触感细腻温润,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她忽然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他看向她时的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把工具放回盒子里,深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她要用最好的设计证明,陆时砚的选择没有错,她苏晚不是需要依附别人的菟丝花,而是能与他并肩的木棉。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设计稿上,将锡绣纹样的线条勾勒得愈发清晰。苏晚拿起笔,在图纸上落下第一个修改后的线条,眼神坚定。
她不知道的是,陆时砚此刻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她工作室的方向,手里把玩着那个锡绣平安符,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