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透过老旧的窗户钻进出租屋。苏晚踩着缝纫机的踏板,金属针头在牛仔布上穿梭,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在和时间赛跑。
台灯的光晕里,飞舞着细小的棉絮。她面前摊着“光阴的补丁”旗袍的下摆,靛蓝印花布上的污渍被巧妙地绣成半朵玉兰,剩下的半朵要补在另一侧——这样不对称的设计,能让盘扣的银线锁边形成完美的视觉闭环。
“咔哒”一声,底线用完了。苏晚弯腰换线时,后腰传来一阵酸痛。她捶了捶背,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距离决赛还有三天,红色的圈被她用马克笔描了三遍,边缘有些模糊。
手机屏幕亮了下,是陈瑶发来的消息:“刚看到林薇薇助理在朋友圈发加班照,背景里的样衣挂架是空的,估计又在找工厂代做。”后面跟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苏晚笑了笑,没回复。她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盘扣周围的线头。这些银线是母亲年轻时绣嫁妆用的,延展性极好,却也极脆,稍不注意就会断。她想起母亲教她的诀窍:“绣银线要像哄孩子,急不得,得顺着它的性子来。”
凌晨一点,缝纫机突然卡线了。苏晚拆开针板,发现里面缠满了细碎的牛仔布纤维——这种旧布料就是这样,质感扎实,却容易掉渣。她用镊子一点点清理,指尖被金属边缘划了道小口,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她吮了吮指尖,在创可贴包装上看到自己的倒影: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这副模样,和林薇薇朋友圈里精致的加班照简直天差地别。
“嗡——”缝纫机重新启动,针头刺破布料的瞬间,苏晚突然想起大三那年。也是这样一个通宵,她为了赶毕业设计,在宿舍楼道的公用缝纫机前坐了整整一夜,林薇薇端着热牛奶过来,笑着说“晚晚你太拼了,我帮你盯会儿”,结果第二天,她的设计草图就少了最关键的一页。
“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她低声对自己说,指尖在旗袍内衬的“晚”字上轻轻按了按。银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个沉默的守卫。
两点半,窗外下起了小雨。苏晚起身倒水时,瞥见陆氏样衣间的方向还亮着灯——王师傅说今晚要帮她赶制备用盘扣。她拿起手机,想发条信息道谢,却看到秦峰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陆总让保安给样衣间留了灯,王师傅说盘扣凌晨五点能好。”
她走到窗边,雨丝在路灯下织成一张网。陆氏大厦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也亮着灯,那个亮着的窗口,像颗遥远而坚定的星。苏晚突然想起那台新缝纫机外壳上的缠枝纹,和父亲留下的旧工具箱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三点十五分,最后一颗盘扣终于缝好了。苏晚把旗袍挂在人台上,退后两步打量:牛仔布的粗犷、云锦的华丽、靛蓝印花的质朴,在灯光下交融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她用手机拍下细节,存入加密硬盘——每个盘扣的角度、每处针脚的密度,都有记录。
这时,林薇薇的朋友圈更新了:“凌晨三点的工作室,为了梦想拼了!”配图是她在化妆镜前的自拍,脸上化着精致的妆,身后的工作台空无一物。
苏晚关掉手机,开始收拾战场。散落的线头被分门别类装进小盒子——牛仔布的深蓝、云锦的孔雀蓝、银线的亮白,像把彩虹拆成了碎片。她想起母亲说的,好裁缝眼里没有废料,每一点零碎都有它的用处。
五点整,手机响了,是王师傅发来的视频。老人举着放大镜,展示新做的盘扣:“丫头你看,这双绕结我给你加了道暗线,更结实。”镜头里,盘扣在晨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和苏晚的设计分毫不差。
“谢谢您王师傅。”苏晚的声音有些沙哑。
“谢啥,”老人笑了,“陆总刚才路过,说决赛那天他来给你当后勤。”
挂了电话,天已经蒙蒙亮。苏晚趴在缝纫机上打了个盹,梦里全是针头穿梭的声音。等她醒来时,阳光透过纱窗,在旗袍的盘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钻。
她给自己煮了碗面,加了个荷包蛋。吃面时,手机收到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加油。”发信人所在地显示为陆氏大厦。
苏晚把空碗放进水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疲惫,但眼神清亮。她知道,林薇薇的精致是给别人看的,而她的通宵,是给自己的作品注入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