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的工作室飘着昂贵香氛与丝线混合的气味。巨大的落地镜前,模特穿着件水粉色旗袍,领口盘扣泛着珍珠光泽——正是她在朋友圈炫耀的“晨曦”系列主打款。林薇薇用银镊子调整着盘扣角度,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薇姐,这盘扣的针脚是不是太松了?”助理小张捧着杯香槟,眼神里藏着不安,“刚才试穿时差点散开。”
林薇薇瞥了眼盘扣连接处,那里的针脚果然歪歪扭扭,间距宽得能塞进指甲盖。她接过香槟抿了口,语气带着不耐烦:“懂什么?这是故意做的‘松弛感’,现在流行这个。”心里却暗骂苏晚的设计刁钻,那个1.5厘米的针脚间距,无论怎么调整都没法固定,最后只能用胶水偷偷粘了层衬布。
工作室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苏晚“时光的针脚”系列的草图——是小张偷拍的版本,关键处被林薇薇用红色马克笔涂改:玉兰花改成了蔷薇,盘扣的缠枝纹被简化成波浪线,连面料备注都从“老绸缎”换成了“进口真丝”。
“赵少送来的云锦到了吗?”林薇薇突然转身,旗袍的开衩扫过地毯上的碎布——都是裁剪进口真丝时剩下的边角料,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她从不用廉价面料,却也从不珍惜昂贵的料子,就像她对待那些偷来的设计,只取其表,不问其里。
“在熨烫了。”小张指着角落的云锦,孔雀蓝的缎面上,缠枝纹被机绣得僵硬,完全没有苏晚设计稿上的灵动,“不过师傅说这云锦的密度不够,做旗袍会软塌,建议加衬……”
“加什么衬?”林薇薇打断她,拿起支口红在模特身上比划,“我要的就是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苏晚那个土包子懂什么?”她在旗袍下摆画了道弧线,“这里开衩再高五厘米,赵天宇说评委就吃这一套。”
助理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工作台的工艺书上——那是林薇薇从苏晚那里借来的,翻开的页面上,苏晚用荧光笔标着“盘扣承重测试:针脚间距≤0.8cm”,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手绘示意图,正是林薇薇看不懂的“双绕结”技法。
与此同时,陆氏样衣间里,王师傅正拿着放大镜检查苏晚的旗袍。“你看这林薇薇的设计图,”他指着秦峰发来的照片,“盘扣用的是机绣,还敢标‘非遗工艺’,这不是糊弄人吗?”
苏晚正在给“光阴的补丁”旗袍缝最后一颗盘扣,银色钓鱼线在阳光下闪着细光。“她把缠枝纹的走向改反了。”她指着照片上的纹样,“这种传统纹样讲究‘左升右降’,她倒过来绣,不仅难看,还会让面料受力不均,穿几次就容易变形。”
陈瑶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手机里是刚收到的面料检测报告:“赵天宇给林薇薇买的‘意大利真丝’,其实是国内小厂仿的,含丝量不到30%。倒是她吹得天花乱坠的云锦,被我三姨夫认出来了——是去年处理的次货,上面的虫蛀洞被用金粉填上了。”
苏晚的指尖在盘扣上打了个结,动作利落:“初赛要现场制作盘扣,她那点本事,撑不过三分钟。”她想起林薇薇朋友圈里的工艺图,针脚间距果然是她故意写错的1.5厘米,忍不住轻笑,“连抄袭都没抄明白。”
傍晚,林薇薇的工作室举办了场小型预览会。赵天宇搂着她的腰,对着来宾炫耀:“我们薇薇的‘晨曦’系列,光是面料就花了七位数,绝对是这次比赛的黑马。”他举起酒杯,“下个月决赛,冠军一定是我们的。”
林薇薇穿着自己设计的香槟色礼服,裙摆上缝着大片水钻,走路时叮当作响。她接受着众人的恭维,目光却频频瞟向门口——她特意给陆氏发了邀请函,却没收到任何回复。
“听说苏晚也参赛了?”有来宾好奇地问,“她的‘时光的针脚’系列好像很受关注。”
林薇薇的笑容僵了瞬,随即挽紧赵天宇的胳膊:“她那是小打小闹,用的都是些破烂面料,怎么跟我的‘晨曦’比?”她拿起件旗袍展示,“你们看这盘扣,多精致……”
话音未落,旗袍领口的盘扣突然“啪”地散开,珍珠扣滚落在地毯上。助理慌忙上前补救,却发现连接处的胶水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粗糙的线头。
来宾们的目光变得微妙。林薇薇的脸瞬间涨红,强笑道:“是模特动作太大了,这是艺术品,得小心对待。”
而此时的苏晚,正在医院给母亲试穿新做的软缎睡衣。母亲摸着衣襟上的玉兰花刺绣,轻声道:“你爸以前总说,好设计就像晨露,看着透亮,得有根才能挂得住。”
苏晚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手机里是秦峰发来的消息:“陆总说,初赛的灯光设备已调试完毕,高清摄像头能拍到0.1毫米的针脚。”
她回复了个“谢谢”,然后翻开设计日志,在“晨曦系列分析”那页添了最后一句:“形似而神离,无根之露,见日即散。”
病房的灯光柔和,照在母亲含笑的脸上,也照亮了苏晚眼中的笃定。她知道,林薇薇费尽心机诞生的“晨曦”,不过是场转瞬即逝的幻影,而真正能经受住时光考验的,只有那些一针一线织进灵魂的设计。
初赛的钟声,即将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