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
倾盆大雨无情地冲刷着破败的广场,将方才激战留下的高温与尘埃瞬间浇灭,也将场内外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然而,此刻无人顾及自身的狼狈,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场中央!
那个在雨水中迅速萎缩、最终变成一具黢黑、虚弱、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火柴人”的烬。
“老大!怎么会这样?!”
一个猎手帮的成员带着哭腔喊道,声音在雨声中有些失真。
“完了……连老大都……”
另一个声音充满了绝望,几乎要瘫软下去。
他躺在冰冷的雨水中,原本熊熊燃烧的灰烬之躯此刻黯淡无光,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副凄惨的模样与片刻前那尊毁天灭地的五米巨人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老大!”
更多猎手帮成员们发出惊惶的呼喊,人群开始骚动。
就在这瞬间,一道身影比所有人的反应都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雨中,径直来到烬的身旁!
是李火燚!
“他想干什么?!”
“趁人之危吗?”
“混蛋!拦住他!”
“你个叛徒!”
猎手帮众人又惊又怒,以为李火燚要下杀手。
本就情绪激动的黄牛、山羊等人更是目眦欲裂,不顾手腕上的抑魂锁和周围互助会成员的阻拦,强行爆发出力量,挣扎着冲向场内!
“放开俺!俺要撕了他!”
黄牛咆哮着,如同发狂的蛮牛,巨大的力量差点把按住他的两个互助会队员甩开。
“烬!”
山羊更是心急如焚,身影灵动地绕过阻拦,眼中只有那个倒在雨中的黑色身影。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互助会成员一时竟阻拦不住这些情急拼命的猎手帮精英。
叫骂声、呵斥声、雨声混作一团。
“都别动!看清楚了!”
磐石声如洪钟,试图稳定局势,但效果有限。
凌天虽然也被李火燚的举动弄得一愣,但他深知李火燚的为人,绝不可能在此时做出趁人之危之事。
他们的目的是收服,而非杀戮。
他立刻闪身上前,一把按住冲得最凶、头脑最简单的黄牛,沉声道!
“冷静点!看清楚!他不是要动手!”
黄牛还想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却被凌天如山岳般的力量死死按住。
而另一边,山羊已经掠过凌天,不顾一切地冲向烬的方向。
雨天地滑,她脚下一个踉跄,“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泥水之中,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双手被抑魂锁束缚,她挣扎着却难以起身,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物,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但她浑然不顾,只是艰难地抬起湿漉漉的脑袋,焦急地望向烬的方向,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山羊大人!”
有猎手帮成员心疼地喊道。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一幕,却让所有人为之一怔,现场的混乱也瞬间平息了不少。
李火燚并非要攻击烬。
只见他迅速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把巨大的黑伞,“唰”地一声撑开,稳稳地插在泥地里,精准地将躺在地上的烬那虚弱的小小身躯笼罩在内,隔绝了瓢泼大雨的冲刷。
“他……他在给老大打伞?”
有人难以置信地喃喃。
“这演的哪一出?”
连互助会的人都看懵了。
紧接着,李火燚蹲下身,看着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冷却变成一堆真正死灰的烬,眉头紧锁。
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掌按在烬那几乎感觉不到温度的黢黑胸口上。
嗡!
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赤红色火焰!
正是他那独特的“纯净之火”!
自他掌心骤然涌出!
这火焰对于烬而言并非破坏,而是蕴含着勃勃生机。
高温瞬间蒸发了伞下小片区域的雨水,形成一团朦胧的白色雾气。
“他在救老大!”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那纯净之火如同最好的助燃剂,迅速引燃了烬体内那近乎熄灭的火种!
嗤啦……
微弱的火星重新亮起,随即如同星火燎原,迅速蔓延!
烬那黢黑的“火柴人”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暗红、亮红……最终,恢复成了那个熟悉的、周身缠绕着灰烬与余火的灰烬魔人形态!
虽然体型恢复,但远不及之前的正常大小!
不过魂力的波动再次稳定下来,温度也开始回升。
“活了!老大活了!”
猎手帮那边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咳……咳咳……”
烬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竟然缓缓地、有些艰难地用手臂支撑着,坐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火燚,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困惑,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李火燚见他醒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痞笑,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根烟,熟练地递到烬的嘴边,然后打了个响指,一缕小火苗在指尖燃起,帮他把烟点上。
烬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认命般,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伴随着他体内残余的灰烬缓缓吐出,姿态竟然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诡异从容。
看到烬安然无恙,猎手帮的成员们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也不再挣扎。
而此刻,仍倒在冰冷泥水中的山羊,看到烬无碍,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瘫软在地,任由冰冷的雨水肆意拍打在她身上,体温在不断流失,眼神空洞而绝望,那是一种早已熄灭求生欲的死寂。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一股暖意驱散了周身的寒意,冰冷的雨水也不再落在她身上。
她缓缓地、茫然地抬起苍白的脸。
映入眼帘的,是李火燚叼着烟蹲在她面前的景象。他不知何时又撑起了一把伞,为她挡住了风雨,而他身上自然散发出的温暖火焰气息,正努力驱散着她体内的冰冷。
“……为什么……要管我……”
山羊的声音沙哑而哽咽,带着浓浓的疲惫与自弃。
“我早就……不想活了……为什么不让我……就这么安静地死去……”
李火燚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雾。
他的目光透过雨幕,似乎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与绝望。
在烟雾缭绕中,他只是用平静得近乎残忍的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
“要是你死了,谁去管那些孩子?”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山羊耳边炸响!
她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击中了内心最柔软、也是最无法舍弃的角落。
她死死咬住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瘦削的肩膀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眼角终于有大颗大颗滚烫的液体滑落,与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李火燚看着她这副模样,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只没有拿烟、依旧带着温暖火焰余温的手,坚定地伸到了她的面前。
与此同时,凌天一脚把黄牛踹到一边!
“去去去!”
“一边待着去,别在这儿挡道!”
他自己则快步跑到烬的身边,看着虽然恢复人形但依旧显得虚弱的烬,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和不服!
“烬!你没事吧?”
“妈的,这……这场不算!”
“太倒霉了,突然下这么大的雨,这谁能预料到?”
“太影响你发挥了!”
“等你彻底恢复了,状态回满,我们再重新比试一场!”
“一定要分个真正的胜负!”
然而,烬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又吸了一口烟,没有说话。
他眼神有些空洞,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