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跟着那名沉默的工作人员,走在同样安静无声的走廊里。脚下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只有头顶均匀分布的灯光洒下冰冷的光辉,将人的影子压缩在脚下,仿佛行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精密仪器内部。
“身体检查”——他知道这绝不仅仅是字面意思。在目睹了那样超乎常理的事件、接触了涉及所谓“意识数字化”和“神经映射”的禁忌技术后,官方怎么可能只进行常规体检?这更像是一次全面的生理和心理评估,旨在探测“源初代码”或密室自毁是否对他们造成了某种难以察觉的“污染”或影响,同时,也是在持续施加心理压力,观察他的反应。
医疗部位于另一个区域,同样需要权限验证。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不是通常医院的景象,而更像一个高端生物实验室的接待区。空气中有一种更浓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奇特化学试剂的味道。
接待他的一名穿着白大褂、表情淡漠的中年女医生,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蓝色技工服、手里拿着一个类似平板扫描仪设备的年轻技术员。
“陈先生,请跟我来。我们需要采集一些基础生理数据和进行几项特殊的神经反应扫描,以确保您的健康安全。”女医生的语气公式化,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陈时配合地点点头,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区域。除了常规的抽血台、心电图仪之外,角落里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造型奇特的设备,连接着复杂的线缆和显示屏。
流程开始了。抽血、血压、心率、视网膜扫描、耳蜗平衡测试……每一项都进行得一丝不苟,数据被实时录入系统。女医生操作熟练,但很少说话,只是偶尔发出简短的指令。那个年轻技术员则一直跟在旁边,用那个平板扫描仪不时地对准陈时的头部、颈部脊柱区域进行扫描,设备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屏幕上有各种复杂的波形和光谱图在跳动。
陈时尽量放松身体,配合着所有检查,但精神却高度集中。他注意到,那个技术员的扫描似乎特别关注他的大脑额叶、颞叶以及脑干区域,并且扫描的持续时间远超常规体检。是在寻找“神经链接损伤”的迹象?就像沈余可能遭受的那样?
“请放松,陈先生,只是常规的脑部活动基线扫描。”技术员似乎察觉到他的留意,开口解释了一句,但眼神却有些闪烁。
常规?陈时心中冷笑。他虽然不是医学专家,但也知道这种深度聚焦的神经光谱扫描绝非“常规”项目。
检查间隙,他试图套话:“医生,和我一起的那位沈女士,她怎么样了?她的检查做完了吗?”
女医生头也没抬,继续记录数据:“沈女士在另一区域接受检查,她的情况由专人负责,我不清楚。”
回答得滴水不漏,彻底断绝了他获取沈余信息的可能。
大约一小时后,基础项目完成。女医生看着初步汇总的数据,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基础生理指标基本正常,有些应激性升高可以理解。”她抬起头,看向陈时,“接下来,我们需要进行一项深度放松状态下的神经突触电位评估,请躺到那边的仪器上。”
她指向房间中央一台看起来像是核磁共振(mRI)但更小巧、头部罩着一个布满密集传感器穹顶的设备。
陈时的心微微一沉。深度放松状态?这意味着可能会使用镇静剂或通过其他方式诱导他进入意识模糊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他的心理防线会降到最低,对方或许就能用更精密的仪器探测到他试图隐藏的信息,甚至进行潜意识层面的询问。
绝不能躺上去!
“医生,”陈时露出一个略显疲惫和抗拒的表情,“我觉得很不舒服,有点头晕恶心。可能是之前爆炸的冲击波造成的脑震荡后遗症。现在躺进去那种密闭空间,我担心会引发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和呕吐反应,反而影响你们的检测准确性。”
他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且难以被立刻证伪。同时,他暗中轻微调整呼吸,让脸色看起来更苍白一些,额角甚至逼出了一些细密的冷汗——这对于经历过极度紧张和爆炸冲击的人来说并不难。
女医生审视着他,似乎在进行判断。旁边的技术员则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扫描仪屏幕,屏幕上某个代表紧张焦虑指数的参数确实在升高。
“根据初步扫描,你的边缘系统活动确实异常活跃,存在过度应激的可能。”技术员低声对女医生说。
女医生沉吟了片刻。强行进行检测如果导致被试者剧烈反应,确实会破坏数据,甚至损坏昂贵精密的设备。
“好吧,”她最终妥协了,“这项评估可以暂缓。但我们还需要采集一份你的唾液和毛发样本,用于更详细的基因和代谢物分析。”
这相对容易接受。陈时配合地提供了样本。
就在样本被收走,他以为检查即将结束时,那名技术员忽然又拿着那个平板扫描仪走了过来。
“陈先生,请再配合一下,我们需要对您的衣物和个人物品进行最后一次快速扫描,确保没有残留任何有害的放射性或化学沾染物。这是标准安全程序。”
技术员说得非常自然,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陈时全身的口袋。
陈时的心脏猛地一缩!
个人物品扫描!目标是那把钥匙!
他此刻穿着的是对方提供的简单病号服,自己的衣服早已被收走。那把黄铜钥匙,此刻正紧紧攥在他右手的病号服口袋里!扫描仪一旦靠近,很可能就会检测到金属异物!
如果被发现私藏物品,尤其是可能与“灯塔”相关的关键物品,之前所有的伪装和配合都将前功尽弃!后果不堪设想!
技术员已经拿着扫描仪走近,仪器发出低沉的预热声。
无法拒绝!拒绝就是心里有鬼!
电光火石间,陈时几乎是凭借本能做出了反应。他在技术员即将把扫描仪对准他右侧身体的前一刻,忽然身体微微一晃,左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抽血台,发出一声压抑的、极其逼真的干呕声!
“呃……”
这一下动作非常突然,自然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身体的左侧和突然表现出来的不适上。
女医生立刻上前一步:“怎么了?”
技术员的扫描动作也被打断,下意识地将仪器移开了一点,避免碰到他。
“对不起……突然……非常恶心……头晕得厉害……”陈时喘着气,声音虚弱,充分利用了刚才伪装的“脑震荡后遗症”,将戏做足,“能给我一点水吗?或者……让我坐下歇一会……”
女医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但对被试者的突发身体状况也不能置之不理。她对技术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等。
技术员点了点头,暂时关闭了扫描仪,站在一旁。
就在这短暂的、注意力被转移的间隙,陈时借着扶住抽血台和假装虚弱弯腰的动作,以极其迅捷隐蔽的手法,将右手口袋里的那把黄铜钥匙,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抽血台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用于收纳废弃针头的塑料容器的缝隙里!
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没有任何人察觉。
他接过女医生递来的纸杯,喝了一口水,慢慢直起身,脸色依旧苍白:“好多了……谢谢。可以扫描了。”
技术员重新打开扫描仪,仔细扫描了他的全身。
扫描仪平稳运行,没有发出任何异常警报。
钥匙暂时安全了。但能安全多久?
那个塑料容器何时会被清理?钥匙会被发现吗?
陈时如何才能在严密的监控下取回钥匙?
安全局对他的“突发状况”是否产生了怀疑?
接下来的“隔离观察”,又会是怎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