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小房间内,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陈时消化着“守夜人”抛出的惊天信息:郑国明即是“渔夫”,安全局的庇护所实为狩猎场;“灯塔”工作室关联着已故科学家秦瀚未竟的研究,更是可能扳倒郑国明的关键所在。
手中的黄铜钥匙变得无比滚烫,仿佛重若千钧。它不再是通往谜底的工具,而是点燃导火索的火种,更是将他推向更汹涌漩涡的船票。
“为什么帮我?”陈时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守夜人”疲惫却锐利的双眼,“你们‘守夜人’又是什么?你们对抗郑国明,是想取而代之,还是另有所图?”
他不再轻易相信任何无缘无故的援助,尤其是在这泥潭之中。
“守夜人”对于他的质疑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一丝近乎苦涩的笑意。“取代?不。我们只是一群……看清了技术失控背后巨大灾难,却又无力阻止的‘清道夫’和‘吹哨人’。成员来自各方,有些甚至曾像你一样被卷入其中。我们目的很简单:确保‘永恒沙漏’及类似技术不被任何单一势力,尤其是像郑国明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所垄断和控制。那带来的不会是进步,只会是新的奴役和灾难。”
他指向屏幕上沈余的画面:“救她,既是人道,也是因为她是目前最重要的‘活体证据’和‘稳定锚点’。阻止郑国明,则是为了阻止一场更广泛的悲剧。帮你,是因为你是目前唯一握有钥匙、且有能力接触到‘灯塔’核心的人。我们的人在外部牵制,但无法直接介入。”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理,但陈时心中仍保留着一份警惕。或许“守夜人”的目的确实与郑国明不同,但谁又能保证,在获得力量后,他们不会成为下一个“渔夫”?
“我如何相信你?如何确保我进入‘灯塔’后,不是为你们做了嫁衣,或者被当成吸引火力的诱饵?”陈时冷静地问道。
“守夜人”沉默了片刻,走到电脑前,快速输入一系列指令。打印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吐出一张纸。
那是一张手绘的、极其简略的“灯塔”工作室内部结构图,标注了几个关键点:主入口、备用电源位置、以及一个用红笔圈出的、标记为“秦瀚密室(需钥匙)”的区域。
“这是我们现在能提供的全部内部信息,源于早期的一次有限侦查,并不完整,但关键点应该无误。”“守夜人”将图纸递给陈时,“我们不需要你拿到的东西,只需要你进去,激活里面一个古老的、独立于任何网络的短波信标。信号一旦发出,我们就能定位并采取下一步行动,制造足够的混乱,或许能为你和沈余创造机会。至于你能在里面发现什么,带走什么,那是你的本事和运气。”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极其严肃:“但你必须快。郑国明失去了你的踪迹,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先找到‘灯塔’。你到达之前,我们会尽量制造干扰,但时间不会太多。”
条件听起来很公平,甚至对方索取的回报(激活信标)远小于他可能的收获。但这更像是一场豪赌。赌“守夜人”的信誉,赌“灯塔”里真有制衡郑国明的武器,赌自己能在那之前不被吞噬。
陈时看着手中的结构图和钥匙,又想起昏迷的沈余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钟敏。他已经没有退路。
“好。”他沉声道,“我怎么去?那地方肯定在严密的监控下。”
“守夜人”走到一堆废弃电器旁,拖出一个沉重的、看起来像是大型工业电源的箱子。打开后,里面却是一套完整的伪装工具:出租车顶灯、车牌更换器、数套不同职业的服装、甚至还有简单的化妆用品和几个一次性的加密手机。
“开那辆灰色轿车太显眼。把它留在这里。换上这个,”他扔给陈时一套出租车司机的制服和一副黑框眼镜,“车子在外面巷口第三辆车位,是一辆报废出租车改的,但发动机和线路我们处理过,足够你用。路线已经规划好,输入这个导航。”他又递过一个老式的车载导航仪。
“天琴路附近区域的所有监控,我们会在你到达前15分钟开始,进行为期25分钟的循环播放干扰。这是你唯一的窗口期。进入工作室后,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
计划大胆而冒险,但细节似乎又考虑周全。陈时不再多言,快速换上衣衫,进行简单的伪装。
几分钟后,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出租车,驶出了废旧仓库区,融入了凌晨渐渐开始苏醒的城市车流中。陈时戴着眼镜,压低了帽子,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奔波了一夜的晚班司机。
车载导航仪屏幕上的路线在无声地指引着方向。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被甩在身后,窗外的景色变得越来越稀疏,出现了更多老旧的厂房和待开发的区域。天琴路就在这片区域的边缘。
他的心弦紧绷着,注意着后视镜,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跟踪。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导航提示:距离目的地还有3公里。
就在这时,他放在副驾上的、守夜人给的一次性加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只有两个字:
【干扰开始。】
行动窗口开启了!
他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出租车加速向着天琴路17号驶去。
天琴路是一条僻静的小路,两旁树木茂盛,路灯昏暗。17号是一个独立的、带着小院的旧式平房工作室,院墙很高,铁门紧闭。门口挂着一个早已锈迹斑斑、字迹模糊的牌子,依稀能辨认出“灯塔”的字样。周围静悄悄的,仿佛被时间遗忘。
一切看起来和守夜人提供的照片一致。
陈时将车停在远处一个隐蔽的树荫下,再次确认四周无人后,快速下车,走到院门前。
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大锁。他尝试着将那把黄铜钥匙插入锁孔。
完美契合!
轻轻转动。
咔哒。
锁开了。
他推开沉重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院子不大,杂草丛生。正前方就是那间平房工作室,门窗都被厚厚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他走到房门前,发现门上是电子密码锁和物理锁孔的双重结构。黄铜钥匙再次发挥了作用,打开了物理锁。但电子密码呢?
他尝试了林婉婷的生日、秦瀚的名字缩写,甚至“Lighthouse”的拼写,均告失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干扰时间有限!
就在他焦急之时,目光无意中瞥见密码锁键盘的边缘,似乎有一些极其细微的、长期被同一根手指按压留下的磨损痕迹。磨损集中在几个数字键上:0, 4, 1, 7。
0417?他尝试输入。
嘀—— 绿灯亮起!验证通过!
门开了。
一股陈年尘埃、纸张、以及某种特殊化学试剂混合的、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
陈时闪身进入,迅速关上门。
屋内一片漆黑。他打开手机手电筒。
光柱扫过,照亮了一个仿佛时间停滞的空间。巨大的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各种语言的书籍和专业期刊,许多书脊已经发黄。宽大的工作台上,堆放着各种仪器设备、散落的图纸和写满公式的草稿纸,一台老式的台式电脑屏幕黑暗着。墙壁的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思维导图依旧清晰可见,中心围绕着“意识上传”、“神经网络映射”、“伦理边界”等令人心惊肉跳的词语。
这里就是秦瀚生前工作的地方!林婉婷和Zhong min技术的真正源头!
陈时按照结构图的指示,快速向工作室深处走去,寻找那个标记着“秦瀚密室”的区域。
在最里面一个书架后方,他发现了一扇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没有任何把手的暗门。门上只有一个锁孔。
黄铜钥匙,第三次插入。
转动。
暗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后,是一个只有几平米的小空间。里面没有窗户,只有一张简单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造型极其古怪、布满旋钮和表盘的老式短波电台设备,旁边放着一个厚厚的、皮革封面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上,手写着一行字:
《“灯塔”项目最终日志及“锚点”协议 - 秦瀚绝笔》。
而在短波电台设备的旁边,贴着一张已经发黄的便签纸,上面是秦瀚的字迹:
【致后来者:若读此日志,请务必按下红色按钮。人类未来,系于此“锚”。】
红色按钮?陈时的目光落在短波电台面板上一个格外醒目的、保护盖半开着的红色按钮上。
这就是守夜人要他激活的信标?
他拿起那本厚重的日志,快速翻看了几页,里面充满了深奥的技术论述和实验记录,但也夹杂着秦瀚对技术伦理的深刻担忧和对未来的警告。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那个红色按钮。
按下它,信号发出,守夜人行动,混乱开始。
但按下之后,会发生什么?这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信标吗?
“锚点”协议又是什么?
就在他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犹豫不决之际——
工作室外,突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但却清晰无比的脚步声!以及一种低沉的、仿佛某种能量设备充能的嗡鸣声!
不是守夜人!有人在他之后,也突破了干扰,找到了这里!
来的是谁?郑国明的人?还是钟敏?
他们是如何这么快找到这里的?
那个红色按钮,按还是不按?
陈时被困在密室内,该如何应对门外的入侵者?